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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 江行云 3559 2024-05-24 00:00:00

几秒的静默过去,萧过的喉间勉强发出了声音,像是哭了,也像嗤声的苦笑。民警稍微倾身,模糊地听见几个字,“我”,“为什么”,“对不起”,好像还有个“恨”。

等杨璇和萧思业赶到的时候,民警建议夫妻俩带儿子去看看心理医生。

一家三口到家的时候已经旭日东升,刚才当着警察的面不好发作,忍了一路的萧思业换了鞋就又给了萧过一个耳光。这次杨璇没拦,两个人放学的时候没接着萧过,打给老师才知道下午人就跑了,都快急疯了,本来失踪人口没到二十四小时是不给立案的,谁知道就接到派出所电话了。

晨光宣示主权般透过窗帘,萧过被打得偏头,正好盯着那边。木地板反出的光是浅金色的,非常漂亮,铺过来。萧过站在里面,知道那是南灼没追到的温暖明亮。

萧思业还在骂声,萧过回看过去,眼里的东西让爸妈都吓了一跳。

“爸,妈,”萧过哑声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去找南灼的。”

这话出乎意料,杨璇和萧思业反而没了反应。

“你们让学校开除了南灼,对吗?当然,你们也没有送他出国。”萧过神情淡漠地看着父母,说:“我想听实话。”

杨璇呆滞了一下,然后还是点了头。她说:“妈妈这是为你好,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又去找他去了?”

萧过目视前方,他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忽然哭了。

他性格很硬,“男子汉”三个字的评价是萧家爸妈一直听着的,记忆里上次儿子这样哭还是小学。但萧过这会儿哭出来的样子也不柔软,他眼里很黯淡,就是嘴角下撇,眼泪不断地掉。

杨璇小声地叫了下“小过”,也就没再话了。

萧过没哭多久,抬手抹了把眼睛,除了红着的眼眶,他就没什么不正常的了。他甚至对爸妈笑了一下,说:“我今天的确去找南灼了,但我没见到他,以后也不会和他再见面了。”

他说:“因为他死了。”

“什么?”杨璇瞪圆了好看的眼,问:“你说什么?死了?”

“嗯,他死了。”萧过再次酸涩了鼻尖,他忍住了,稳住了声音,说:“你们让他因为滥\\交被开除,逾方市没有学校肯收他了。他养母不是开KTV的吗,认识有钱人,把他卖了。”

萧思业也没想到是这样,他没了怒气,低声说:“那,我们,是要报警的吧?”

“报了,没用,看上去就像是包养关系。”萧过无意间模仿了陈芳一的语气,说:“前几天城郊有所化工厂发生了爆炸,死的人里有南灼。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儿,但他已经死了,法医已经验过DNA了。”

他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语速和声调都保持得很平稳,像是在通知爸妈,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逃避没有用,他要面对事实,南灼已经不在这个人间了。

“所以我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南灼了,也不会和其他人谈恋爱的。”萧过最后笑了一下,说:“爸,妈,我先上楼了。”

他转身往楼上走,背影刚硬得让杨璇和萧思业都张不开嘴。他们这些年常年不着家,很多变化发生在潜移默化间,全都不可逆。

“小过!”杨璇还是没忍住叫了儿子一声,她的眼圈也红了。萧过在楼梯上站住了,没立即回身。

“小过,”杨璇声似哀恳,她说,“你,那个,好好休息,然后就专心上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不好?”

“别想哪些有的没的?”萧过低声问了一句,然后转过了身,“别想是你们让南灼被开除,导致他被卖,别想我对他的感情和想念,也别想他什么也没做错,在十七岁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爸,妈,你们说你们做的都是为我好,但你们没必要同时对别人不好。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觉得很可怕的,是南灼的稀松平常,他看起来很不好接触,但其实活着对他来说就很不容易。我喜欢男生,这是我的性向,但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经历黑暗后仍然渴望光明。我这么说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针对伤害过南灼的一切。我会好好读书,专心上学,将来会考到首都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他露出了悲哀又坚定的神情,继续说:“但我不会读金融,也不会接家里的生意。我要考公安大学。”

后半句话他咽了下去,他要考公安大学,以此弥补所有的人和事亏欠南灼的无法清偿的罪债,包括他们萧家。

是法律地带外的罪恶害了南灼的一生,他要与之战斗,至死方休。他接受现实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已经明白南灼不会回来,并且为自己规划好了以后要走的路。

杨璇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呜咽出声。萧过看到也听到了,难过地抿了抿嘴。

然后他转身上楼,没有回头。

***

直升机降落沙滩,南灼被蒙着眼带下来。

“我们到了。”他听到尘先生说。

那个被雨和血模糊了的春夜已经被抛在身后,这一路没有人和南灼说话,他眼前黑暗,被带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在脚踩软沙,听到浪涛声的时候,又转乘了直升机。微湿的海风濡动发梢,上面还挂着已经凝固并且开始变得腥臭的血。

布条被取下来,南灼在忽来的刺目光亮里感到晕眩,被尘先生扶住了。老人扶着手杖,倾长的身姿像是枕靠着碧海蓝天里苍白的日光。

海边没有船只,可以望见的弧度勾出汪洋中的岛屿。远处有几栋房子,保镖们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每个人都带着枪,空地上立着靶子,有几位年轻人正在打枪。

“来吧,”尘先生向他的基地走去,“我带你参观。”

南灼跟上去。

尘先生放慢脚步和他并肩,侧目看了看他,微笑着说:“小家伙,欢迎来到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5章 滕错

保镖恭敬地为尘先生打开门,里面走出了穿着白大褂的人,对尘先生俯首帖耳,像是来迎接,但都没有微笑。尘先生带着南灼进去,让他在实验室里随意看。

反应罐旁边的锡纸上堆着白色粉末,南灼都不用俯身就闻到了那种有点特殊的酸味。他背对着尘先生,抚过去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对这东西太熟悉了。

南秀娟死于过度注射,南炎死于吸食者产生幻觉后的暴力,南宏祖死于贩卖,以及他的其他一系列罪行。

还有滕勇安。

他死于和它的缉战。

植物茎梗般瘦长的指伸过来,指尖在南灼眼前轻触到了粉末,再将其抖落。尘先生已经来到了南灼身边,他露出了惋惜的神情,说:“小家伙,你看,就是这种东西,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沉灵的声音成为记忆的引线,类似的话南灼听别人说过,南秀娟和南宏祖都恨死了白\\粉,吸\\毒的人在清醒时也能意识到他们身处歧途。

“儿子,”南宏祖把腰包交给南灼,“知道你手里的是什么吗?”

南灼把拉索打开一半,看了眼,抬起头说:“海\\洛\\因。”

南宏祖伸手狠狠地拧他的胳膊,南灼疼得一个踉跄,小腿磕到茶几上。他们住的地方不算破烂,但因为南宏祖的生计所以很少开窗帘,屋子里有很重的霉味,和吃完不扔的厨余垃圾混合酸臭。

“你想害死老子是不是?”南宏祖撒开手,凶恶地说:“说行话!”

南灼两天没吃东西了,脸上有被打出来的伤,他之前和南宏祖顶了嘴,是受的惩罚。南灼被南宏祖带到逾方市一个月,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

他眼前有点发黑,撑着没倒,说:“3......4号......海白菜,本科。”

窗子没关,风鼓动起暗色的窗帘,夏末的燥也让人难受。南宏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烟圈吐到南灼脸上。

“走,”他打开门,“爸为你保驾护航。你口袋里有刀,出事了别忘了使。”

最近查得严,但这批货必须得出手,南宏祖让南灼替他去。

南灼迈出门,又被南宏祖揪住了领口。他就穿着件睡衣似的白色背心,整个人被吊得双脚都快要离地,他没法呼吸,闭着眼挣了两下。

“等等,再复习一遍,”南宏祖撑着门框,“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闭.......”南灼说不出话,费力地拍了几下南宏祖的手,才被松开了。

“闭好嘴,”南灼压着咳,熟练地回答,“问什么就说不知道,少管所里待上几年,你就来接我了。”

“嗯,不错。”南宏祖仍然目露凶光,说:“你要是敢张嘴,殃及老子,会怎么样?”

南灼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低声背诵:“出来就是死,你和道儿上的人约好了,他们会先阉了我再揍死我。”

南宏祖哈哈地笑着点了点头,他带着南灼出门,使劲儿胡噜了一把南灼的头,说:“说不定会先操\了你再阉了你!”

他有把握儿子会听话,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对他来说就跟动物似的,脾气再怎么硬,打几顿也就行了。而且他儿子在这方面有天赋,会用折叠刀,几种货都认得清,接货人的照片看过了就不会忘。南宏祖在天桥上抽烟,看着小孩儿穿过街道走向约好的邮筒。

然而南灼只在邮筒前站了几秒,抉择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抬头看了眼天桥上的南宏祖,转头就跑。

路口刚好亮起绿灯,他早就瞄准了行驶过来的一辆警车,迎着撞了上去。车轮因为急刹车而发出胶着的声音,南灼没有倒地,驾驶座下来了人,南灼看到了警服,一头扑了上去。

天桥上有几秒钟的混乱,那是南宏祖在逃离。南灼一手抓着警察的衣摆,一手指向那里。

“我爸贩\毒,还、还拐人。”他喘着息,“他卖了我妈,杀了我弟弟,要我替他贩\毒。”

他说完这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出来,也许是再也压抑不住,也许是忽然觉出了委屈。他感到恐惧,甚至不敢抬头看警察的脸,可是一双手稳稳地卡在了他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

南灼活了十年,其实已经过了被这么抱的年纪,但警察还是抱起了他。他两条枯瘦的胳膊得以环住了警察的脖子,上身贴在警察胸口,是他从未没有过的姿势和经历。

作者感言

江行云

江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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