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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 江行云 3501 2024-05-24 00:00:00

村长还是很高兴,回头对人说:“宏祖啊,你儿子出来了,快去看看!”然后他又转过来冲南灼招手,“快过来!快来,你爸在这儿呢!”

南灼没动地方,但他看到从桌边站起来了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南灼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父亲。

南宏祖又高又瘦,皮肤很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每天需要农作的人,反而长得细皮嫩肉,五官端正而且好看。这副好皮相是他得天独厚的地方,他就是靠着这个在城市里骗女人拐卖。

刚才两个小孩睡着的时候南宏祖就看过了,打眼就知道他们和自己并不像,而是更像他们的母亲。这一点让南宏祖有点不满,尽管他很确定孩子是自己的。

他停在离南灼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等着孩子叫自己。

南宏祖的影子铺到了南灼脚下,把他完全地笼罩住了。他紧挨着门边站,挤在身边的那只手死死地扣着门框,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南宏祖咧开嘴,露出烟黄的牙,弯下腰看他,问:“害怕?”

南宏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那是南灼见过的最难看的笑容,阴冷,残忍,这个据说是他父亲的人看过来的眼神像是野兽在端详让它并不满意的猎物。南灼绷着身体,终于摇了一下头。

南宏祖的眼神变了变,问:“那是咋?”

南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南宏祖皱起了眉,用一种毫无情感的声音问:“不愿意认我?”

一种冰冷渗进南灼的神经,他的声音很小,但是他说:“爸。”

南宏祖再次笑了,这次看着开心了一点。他站起身,过来胡撸了一把南灼的头发,问:“行,你是哪个?”

南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说:“南灼。”

“哦,老大啊。”南宏祖往屋里看了一眼,说:“去把你弟弟叫醒,把我的行李拿进去,床铺好。”

见了父亲就要给父亲干活,这就是南灼要面对的现实。南宏祖的行李包很沉,他用两只手一起提着,几乎拎不动,快到屋门口的时候磕了一下,皮质提包的底部碰到了地面,蹭出了一声。

南灼立刻把包往上提,踉跄着迈步。他还在费劲地看路,就被踹了出去,连人带包翻到了个滚,头磕在一边的门框上。

南宏祖收回脚,骂了一句脏话,带着忽如其来的暴怒,对南灼厉声说:“丧什么丧!起来,给老子好好走路!”

南灼从地上爬起来,人是懵的。南秀娟没打过他和南炎,他没经历过这种滋味,那种任人摆布的无助让他心生恐惧,他拼命把提包抬高,忍着耳边被撞出的嗡嗡声,跌跌撞撞地进屋。

南宏祖没跟进来,留在外屋和村人他们说话。他的提包拉链开了一小半,南灼把包放到床上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皮筋和针管,和南秀娟之前用的那些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33章 梦魇

七河村里办白事的流程很繁琐,但南宏祖一切从简,隔了两天就给南秀娟出了殡。在这个没有监控自给自足的村子里,人们去世后甚至没有死亡证明。

下葬那天南宏祖看起来并没有很伤心,他把南秀娟放到了七条河汇聚的池塘边上,风景漂亮,葬礼办得也风光。盖土的时候南灼和南炎都哭了,南宏祖冷着脸俯视着两个儿子,扬手往坑里扔了两条金链子和一个金镯子。

村民们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他们这辈子都摸不着的东西,南宏祖给妹妹做陪葬。

办丧事很累人,第二天南宏祖起得很晚。家里最先醒的是南灼,他坐在外屋的地上背靠着墙睡了一宿,南秀娟生先住的那间房不好再待人了,他们先前睡觉的地方这几天都是南宏祖在住。

南炎睡在南秀娟的躺椅上,两个孩子并不觉得所谓瘆人那一套,躺椅比地上舒服,南灼就让弟弟爬上去睡。

这会儿天还没亮,南灼站起来之后身上到处都酸疼,睡了比没睡还累。他坐到院门槛上,盯着门前的井发呆。

南秀娟说,他妈以前就老是坐在井沿上看着远方。

南灼走过去,也坐到了井沿上,看着远方。

他想象着他母亲的姿势,看向原野的方向,那也是离开这座村子的方向。透过婆娑的树影,他看到夜星逐渐消失在天空上,一切都被笼罩在真正破晓前的昏紫色的光里。风摇摆着谷田,再拂曳过蔓生的荒草和蒲公英,鸟叫声很动听,组成温柔的夏日清晨。

南灼似乎能理解母亲的心情,这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他多年还回味无穷。说不上多幸福,也并不孤单,就是很宁静。

下午的时候南宏祖坐上了躺椅,旁边的小桌子上不仅有针管,还有一种红色的小药片,是以前南秀娟没有的。南宏祖把药片加热,一种很新奇的味道散发出来。

“哥,”南炎站在南灼身后,小声说,“好好闻啊。”

南灼点了点头,这种味道确实很好闻,仿佛带着某种实质,进入鼻腔和肺部的时候有种滑润的感觉。但他记起了南秀娟,转身捂住弟弟的口鼻,说:“别闻。”

此时的南宏祖闭着眼,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南灼走过去,说:“爸。”

南宏祖没睁眼,南灼说:“我带南炎去山坡上玩儿。”

南秀娟以前不会管他们,但自从南宏祖回来,两兄弟去那儿都要和父亲说。南灼等了等,南宏祖应该是听见他的问题了,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南灼就带着弟弟去了。

他们也没别的去处,就是在离池塘不远的小山坡上趴着。在这里他们可以俯视水面上的漪纹和翩迁在风里的芦苇荡,还有姑姑的坟。

南炎的手肘撑在地上,他看着池塘,又看向南灼,忽然说:“哥,姑姑真的死啦。”

“嗯,”南灼的语调很平,“死了。”

他盯着南秀娟的坟看,南炎等了会儿,伸手去扳哥哥的脸。南灼把弟弟护得好,两个人一起吃苦,但在只对着他的时候,南炎是可以任性的。

“哥,”南炎捏着他的脸颊,“哥,你看着我!”

南灼看他,嘴都被捏得嘟了起来。他瞪眼,含糊不清地说:“南炎!”

南炎把手放开,问:“你伤心吗?”

“伤心,”南灼面不改色地说,“昨天咱们不是都哭了吗?”

“可是我还想哭,”南炎向下撇了撇嘴,“我昨天夜里梦见姑姑了,她在厨房做饭,然后咱俩一起端饭,她脸上没有疤......她说以后每天都做饭。”

“不许哭,”这下换南灼去捏弟弟的脸,他说,“哭会坏眼睛,你想变成瞎子是不是?”

南炎使劲儿摇头,眼睛里晃悠悠的水光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南灼慢慢松开手,说:“我去学,以后也每天给你做饭。”

南炎的眼圈有一点点红,他点点头,然后小声说:“哥,我觉得爸好像不是很喜欢咱们。”

南灼不用问为什么,他同意。父子三个更像是陌生人,坐一桌都没话说,在面对南宏祖的时候,南炎比南灼更害怕一些,有什么事都是南灼挡在前面。昨天南宏祖让他们递杯水过来,南炎愣是端着杯子在厨房门口站了几分钟,没敢往外走,最后是南灼接过来给南宏祖送去的。

南灼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干嘛非要他喜欢?”

“怕他不给咱们吃的了,不带咱们去城里。”南炎慢慢地说:“哥,我害怕,我还想吃饼干。”

现在家里的确不少饭吃,南宏祖甚至从逾方市带回来了一种叫做饼干的东西,能掰开,很脆,但咬两下就面了,而且还是甜的。如果不嚼,就在嘴里含着,那还能更甜。在这之前南灼和南炎对于甜的接触和理解停留在花蕊上,田野上有种花,很漂亮,每年春天和初夏都会开。长圆形的花瓣,靠近花蕊的地方是白的,外沿变成紫红色,这种花的花蕊可以吃,是甜的。

但饼干不一样,那是另一种甜,更浓更烈。南宏祖说因为饼干是人做的,人工做出来的东西都更给劲儿。

南灼揪着地上的草,含在齿间,模糊地“嗯”了一声。

南炎问:“去了城里之后,爸还会给咱们买好吃的吗?他说城里还有叫可乐的东西,黑色的水,也是甜的......”

南灼说:“不知道。”

“啊?”南炎露出担忧的神情,“那咋办?”

“什么咋办?”南灼把嘴里的草拿出来,“你一辈子都靠别人?你得读书,读了书挣了钱,你自己给自己买好吃的。我也读书,也给你买。”

然而南炎摇摇头,说:“不,你的钱留着找妈妈。”

“我找妈妈,你吃饼干。”南灼似乎对这个安排有点不满意,问:“饼干有我的份儿吗?”

“有!当然有!”南炎搂着哥哥的手臂嘻嘻笑,他们两个都有个很奇怪的概念,那就是除了彼此以外都是外人,包括南宏祖。这个世界分成两部分,一边是他们两个,另一边是其余所有人。

“有啥?”南灼逗弟弟,“只有饼干啊?”

“还有可乐,”南炎很激动,“还有糖。哥,你知道吗,爸昨天给了村长家一袋糖。”

南灼不知道,他问:“糖有什么好吃的?”

他想的是做饭时候用的白糖,七河村里有,他见过,但因为长得太像南秀娟的那种白\\粉所以不喜欢。南炎摇摇头,给他比划着,说:“不是做菜用的,就是吃的。这样的透明袋子,里面都是这么大的,一块一块的,有很多颜色。爸说是水果味儿的,硬的,含在嘴里吃,特别甜,比饼干都甜。”

这样的糖南灼听都没听过,他想了想,说:“那你记住长什么样儿,到了城里去买。”

阳光太舒服,两个人在对未来的展望里眯了一觉,闭着眼都觉得尝着了甜味。等睁眼的时候天色略微有点沉,云朵堆压,不知道是已经黄昏了还是要下雨。

两个人打算回去,坐起来眼睛都没揉完就先看见了个人。南炎吓得叫了一声,紧紧攥住南灼的手。

作者感言

江行云

江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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