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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灯续昼 徐字冰 3638 2024-05-24 00:00:00

嵇阙确信自己没有听见一点脚步声,哪怕是舞姬习惯性脚尖触地发出的响动也无。

此人的出现,刚刚好便在骆长寄打碎花瓶过后。

这会是巧合吗?

他又再次察觉到骆长寄的目光投向自己,如芒在背。他站起身来,随便说了两句场面话,心知此时的胡尚书不会再纠结于借口真假,便跨出了雅间的门槛,朝楼梯口走去。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骆长寄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而周燮大概是憋了整整一个晚上,开口时眼睛都气红了:

“一群乌合之众,那个姓桂的傻逼仗着胡伸给他当靠山,满嘴胡吣,我真操了,他他妈可真敢啊,真当我们是丧家之犬谁都能踹一脚吗?!”

嵇阙倒是很无所谓,再难听的他也不是没听过:“来之前大约也能猜到他们要说些什么,比我预想的差些,胡伸爱端着,没脸玩太下流的花样。”

周燮气地直哆嗦:“他侮辱您,他还拿您比妓子,我……”

嵇阙说:“不是夸我长得标致吗,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那能一样吗?!周燮想跟嵇阙理论两句,却见他停下了脚步望向台阶下方。

周燮也顺势看过去,是个看上去约莫及冠的青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嵇阙,眼神深远。他正疑心对方的目的,对方却先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角,看上去有些冷酷。

他轻声说:“啊,原来真是安澜君啊。”

周燮听他那似笑非笑的口吻感觉全身的毛都立起来了,这什么人啊,说话阴恻恻的,他转头想向嵇阙求证,却看见嵇阙手指似乎有意无意地搭在了一旁的栏杆上,嘴唇抿得死紧,眼神晦暗不明。

骆长寄看着嵇阙僵硬的神情,还有他身边那侍卫戒备的动作,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之间分明只隔了几层台阶,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在其中划出楚河汉界,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你们不是同一边的人。

“方才隔着好远,看的并不十分清楚。”骆长寄偏了偏头,道,“安澜君,胡尚书的酒好喝么?”

嵇阙没有回答。骆长寄自顾自地道:“看来是不太好喝啊,喝得安澜君中途逃席了。

“可是酒是安澜君自己要喝的,又怨得了谁呢?”

此时嵇阙终于开口,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慢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长寄微微一笑:“南虞葳陵风光无限,独酌月更是享有盛名。怎么,安澜君来得,我便来不得么?”

嵇阙眉头似乎轻蹙了一下,骆长寄看着,似乎觉得有些碍眼,眉头也随即紧凑了几分。

“安澜君看上去如此不甘情愿,莫不是挂怀着‘莫还乡’的缘故?”

周燮瞪大了双眼。众人皆知,莫还乡乃邠州第一名酒。安澜君入葳陵已有五年之久,身边人对于邠州二字皆是讳莫如深,尤其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这青年何以如此胆大妄为?

嵇阙垂下眼睫,很平很淡地叹了一口气,骆长寄心头一跳,却还是不肯这样轻易放过,咄咄逼人地道:“怎么?如今就只是两句寒暄,安澜君也不愿同我说了吗?”

嵇阙沉默片刻,道:“你误解了。”

骆长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突然朝嵇阙的方向迈了几步台阶,却被站在一旁的周燮挡住了动作。

周燮警惕道:“你离他远些!”

嵇阙:“周燮。”

虽然只是喊了一声名字,但其中的意味明显,周燮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置,但眼神中的狐疑并没有半分消解。

骆长寄凑上前去,离嵇阙不过咫尺之遥,声音压得愈发柔和,宛如情人低语:

“我奉劝安澜君,近来处事都要更为小心些。要知道,你的人头在江湖上悬赏可高了,足足有十万两纹银。”

“我真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啊。”

他收起笑容,就好像那不过是一张可以随时粘上又取下的面具,冷冷地道:“看好你的狗,别让他随处乱吠。”

*

待骆长寄走远后,周燮实在气不过,抱怨道:“主子,这人谁啊?”

嵇阙翻身上马,视线平平地望向前方:“从前的旧友。”

周燮一听两人似乎是相识的,便不好多说什么,但方才骆长寄的态度实在让他觉得不怀好意,于是他还是多提醒了一句:

“身边亲友尚还有可能背刺您一刀,更别提这种旧友了,您还是多防着他点儿,可别在这种人身上栽跟头。”

嵇阙没有回答。他拢了拢衣领,言简意赅:“走吧。”

同他二人相反,骆长寄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返回了二楼,径直朝方才视若无物的帏帽女子走去。那女子一只手撑着头,似乎是方才在楼上围观了全程,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骆长寄刻意忽视了她的眼神,道:“公主,热闹看够了,也是时候回府了。”

琅安公主陆臻宁,北燕国君胞弟翕亲王长女,原为臻宁郡主,后被北燕国君封为公主,封号琅安。

臻宁颔首道:“也好。”

她优雅起身,与骆长寄擦肩而过时停顿了片刻,温和地道,“骆先生喜饮酒吗?”

骆长寄挑了挑眉,随意地道:“从不。”

臻宁道:“李白月下独酌,写下千古名句聊表心中愁苦。沽名钓誉之徒饮一壶独酌月,却只不过是附庸风雅。先生不齿于焚琴煮鹤,橘生淮北,自然在情理之中。”

骆长寄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臻宁浅笑道:“臻宁同先生同舟共济,自然得比旁人更懂察言观色之事。往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了。”

当骆长寄转身离去时,春盏的声音闷闷地在臻宁身后响起:“…恕奴婢愚笨,不能体察公——小姐方才的话的含义。”

臻宁敛起眸光,半晌后很轻地笑了一声:“方才骆先生看向对面雅间的眼神,你没留意到么?”

春盏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似乎是有的,而且看了很久,眼神好似十分可怕,大约他当真同那安澜君有什么深仇大恨罢,不过只要不牵扯到小姐,倒也不妨事。”

“错了。”臻宁轻声纠正,“他眼中的恨意指向的,可能是喧嚷的雅间,是糜烂的京官,却独独不是那个人。

“独酌月的酒,本应是缱绻和无尽的诗意,可放在那群饮酒狎妓的官员身上,便成了腐朽不堪闻的肮脏恶臭。

“这才是他恨意的来源。”

“既然如此,骆先生恨得分明是那些官员玷污了独酌月才对,又为何要和安澜君过不去?”春盏仍旧想不通。

“这个嘛……”臻宁歪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诙谐的光。

“这才是这位骆先生,真正有趣的地方啊。”

夜阑人静,公主府内,骆长寄屋内窗槛尽去,他静坐于中央长几,焚香煮茶,轻烟袅袅,随后又同夏日的晚风一同消逝。呼出一口长气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白釉细口瓶,小心地将澄澈的酒液倒入一旁的小茶碗,尝了一口。

酒入喉肠辛辣刺激,他险些被呛了一口,随后有些无奈地将小茶碗放下,垂下眼帘。焚琴煮鹤吗?

这位公主,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庭间梧桐发出轻微响动,骆长寄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淡淡道:“回来了?”

月色入户,庭下如积水空明1。一女子从暗处款款走来,杏面桃腮,走路悄然无声。她面不改色地伸出手,顷刻间那张娇柔的美人面便被她亲手撕下,变成了手上的一张怪异可怖的面具。

她生得一张容长脸面,长眉入鬓,相较白日里的妩媚,原本的面貌更添女儿英气。她恭敬地在骆长寄面前单膝跪下道:“莫寻见过主子。”

骆长寄将酒瓶放在一旁,说道:“今日可看清了?”

莫寻道:“雅间共有八人。吏部尚书胡伸,左侍郎桂三通,另还有几位给事中,并礼部两位官员。”

骆长寄将茶碗在手里头转了两圈,嗯了一声说:“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嵇阙:这会是巧合吗?

那自然不是,两个人早就说好摔杯为号啦!

1中诗句引自宋代苏轼《记承天寺夜游》

第3章

日子过了有半旬,骆长寄不得不承认,这位北燕的琅安公主并不是只有聪明这么简单。

夏日里人都怯热,他便将自己的小院稍作修整变为了一间敞室,门前一圈竹帘,窗前设有可以躺卧的湘竹榻。

没过两天,臻宁的小侍女絮絮便哼哧哼哧地给他搬来了两盆清泉白石的盆景。

由于这礼送的着实很合乎骆长寄心意,他便又请莫寻在外帮他寻了两匹轻盈纱缎回礼给了公主。

第二日絮絮又送来两盒天然玉石打磨的云子,摸上去触手生温,他又只得请莫寻去南街选了些首饰回给公主。

第三日,臻宁本人穿过一片竹林和梧桐木,站在庭院中间,抱着一管紫竹箫,歪着头朝他笑。

骆长寄实在受不了这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送礼,当即将她请入了敞室,两人下了一个晌午的棋。

然而,这却是骆长寄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晌午,原因也十分简单,臻宁送礼总是能送到别人心坎上,同她是个实打实的臭棋篓子并不冲突。

奈何这位公主像是生下来就没脾气似地,不论骆长寄怎么冷脸她都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骆长寄就算真的有气也冲她发不出来,因此只得半途撂了挑子。

臻宁在下棋时表现得好像完全看不懂骆长寄的眼色,将云子一撂下又仿佛心明眼亮起来。当莫寻和方竹二人静候在庭院中时,她分明只是吃茶时无意间瞟到,在一局棋杀完后却能笑眯眯地对骆长寄道:“今日叨扰先生了,改日再来陪先生消磨时间。”随后便起身离开。

骆长寄半倚在身后的矮几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心中竟由衷庆幸她没说下次再来陪自己杀棋。既不能自己赢得太快,又不能让公主输的太惨,个中艰难,非一言以蔽之。

莫寻和方竹目送臻宁走出庭院后,快速走出竹林的阴影处,行至敞室檐廊下朝骆长寄行礼:“见过阁主。”

骆长寄随意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将桌上的玉石棋子通通收回了藤编小罐里。

“此前令你们提前一月在葳陵打探情报,收获如何?”

方竹上前将他整理好的名单册放在了骆长寄面前的长桌上,说道:“收获颇丰。此前在北燕时所阅的大量情报经验证基本为真,至于您特意嘱咐的那些人的情报我也整理在这本册子里了,想必要比之前那份报告多出更多细节,您瞅瞅?”

骆长寄将名册拈起来随意翻开两页,然后又看向莫寻。莫寻会意,道:“红栀楼的头牌兰珠已被我送往别处,至少半年内我都会以兰珠的面貌示人。”

作者感言

徐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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