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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灯续昼 徐字冰 3743 2024-05-24 00:00:00

游清渠微微一笑:“看到阮将军如今已成为统领一方的将才,在下身为旧友,亦有与有荣焉之感。”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罗月眉同游清渠寒暄一番后自是眉开眼笑,不再有方才初见时的拘谨,道:“游先生今次来边境,是特地为了看风疾来的?”

“虽说有些对不住阮将军,但阮将军如今镇守狼行关之事,在下也刚知晓不久。”游清渠言辞坦诚不避讳,但却并不给人过于直接所造成的不适。

“在下此次前来,是因安澜君如今携我家小阁主回邠州,虽说阁主身为男儿,同安澜君相处不必有男女大防之类的忌讳,但因阁主身世不同寻常,因此在安澜君正式带他见过二老前,在下便自作主张地充当一回阁主的长辈,替他说明些情况。”

由于游清渠的神色以及口吻都过于自然,因此阮罗二人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半刻钟后才被“身为男儿”“不同寻常”几个词砸得晕晕乎乎,罗月眉扶住阮隋的胳膊,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弱弱地:“啊?”

*

直到跟着嵇阙走向阮隋营帐前,骆长寄都并未感受到所谓紧张的情绪,原因无他,只因他早已将凡事最坏的结果提前想到。

阮隋和罗月眉虽是看着嵇阙长大的长辈,但按理说并没有真正替嵇阙做人生大事的主的权力。哪怕他们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什么“同男子结合终究不正经”,“断了嵇家的香火”又或者“害人害己”之类的言语,他也无需真正在意。横竖这辈子难听话他听得不知多少,只要嵇阙不被这些话影响,那便左右不了他半分。

至于嵇阙……骆长寄在此时竟并未有担忧的心绪,只皱眉想着,嵇阙若真是那种别人说两句话便会调转心意的人,当日便不会离自己而去,在阮风疾以及周燮等人对自己态度不佳时更不会视若无睹坚持同自己在一处了。

然而,就在他跟在嵇阙身后踏进营帐的那一刻,他便陡然感受到帐中那近乎诡异的气氛。首先迎上来的是位高挑的女子,她眼眸奇亮,脸型瘦削,身着一袭雪青色剪裁利落的衣裙,还没等骆长寄开口,女子便伸出两只布满纵起青筋的手朝他探过来,他呆了呆,竟没能立刻躲开,任由女子捧着他的手,笑眯眯地看他,从他额角一路描摹到下巴。

他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只觉心头毛毛地发怵,只好有些迟疑地朝罗月眉颔首。

罗月眉将他浑身上下一处不落地打量了个彻底,这才矜持地将他的手放下,和蔼地道:“既然来了,便先坐下说话吧。”

她背过身去后,却险些没能藏住嘴角的笑意,心中暗暗地道,好齐整又干净的孩子,一看就是个稳定性子,阿阙委实会找。

嵇阙自然了解罗月眉和阮隋的一言一行,知晓他们对于喜欢的孩子大约是何种态度,因此坐到骆长寄身侧时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了杵在一旁活像罚站的阮风疾一眼。

阮风疾用嘴型道:昨日神医来过。

嵇阙会意,微微点头。阮隋待罗月眉神清气爽地坐下后,轻咳一声,这才抬眼慢慢地端详了骆长寄片刻,缓声道:“我多年前,曾在战场上见过顾将军,那时我还是旷华君的嫡系,一晃几十年,竟然还能看到他留存在世上的血脉,兴许…也是天意维护。”

骆长寄怔了怔,立时也明白过来,神医他们大约已经提前跟着阮风疾同阮家二老打过了招呼,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暖流。

“听阿阙说,这一路上你助他良多,能遇到你,是阿阙之幸。”

骆长寄在此前不是没有设想描摹过阮隋的形象,但是那个所谓的形象总是同严厉的大家长八九不离十,绝没想到他会用如此谦卑的方式对待自己一个晚辈。他不由得想,从前嵇阙甘愿以自己换阮风疾入葳陵,兴许也并非毫无道理。

骆长寄沉默片刻,竟当真也拿出了几分方才没有的尊敬,轻声道:“遇到他是我的福气。”

嵇阙似乎有些意外地他在初见阮罗二老时便坦露了心迹,眼睛不可察觉地弯了弯。

“小念是哪里的人?”罗月眉问。

骆长寄道:“生在北燕,十四岁后住在苏桓。”

罗月眉秀眉微挑,道:“我记得很久之前,我们亦曾去过苏桓,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她忍不住又感叹了句,“到底是清秀的山水养出水灵的孩子。”

骆长寄原本以为他们可能会问些令自己无法招架的问题,但阮罗二人似乎分外善解人意,哪怕自己迟疑久些,他们都会自如地转移话题,并不在同一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似乎是怕他为难。

听骆长寄三言两语概括完了他被骆澧从酒楼捡回家的过往,罗月眉捂住了嘴,低低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将孩子带回去,还这样不负责任……”

竟是从他简略的描述□□情了他当年的处境,骆长寄被罗月眉悲伤的神态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结巴又无措地安慰:“那个,已经过了很久了,而且嵇——衍之也将我带了出去,他待我也很好的。”

“好在阿阙那时候能遇见你。”阮隋低声道,“他爹娘…唉,去得太早,他阿翁前些年也走了,我们总是想着,他那时一个人在葳陵,身旁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好了。却没想到一年又一年过去,等到的消息,总是他孑然一身。”

罗月眉道:“我还曾想着,若是阿阙当真因为之前的事这辈子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我们哪里又对得起他……”她哽咽了一下,将绢帕遮了一下嘴唇,调整了一下神情,又道,“现在阿阙有小念,真是太好了。”

在此刻,他们不再是南虞边境两尊不可破灭的战神,只是两个再平常不过的亲厚长辈,真情实意地为孩子操着心,又垂泪将他托付给他的意中人。

阮风疾扶住他娘的肩膀,安抚道:“娘,您别哭了,小念和阿阙要不知怎么好了。”

罗月眉笑了一声,似乎也有些羞惭,将眼角泪痕拭去,道:“算了,从前的事便不再提。”

嵇阙握住骆长寄的手,慢慢地道:“将军,夫人,我想带小念去见阿翁。”

罗月眉连声道好,嵇阙和骆长寄站起身同他二人拱手告退,嵇阙再度给了阮风疾一个眼神,示意他多安慰着罗月眉些,阮风疾点头答应着,低头对罗月眉道:“阿阙和小念短时间不会离开,往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您下次可不能一说话就又掉眼泪了啊!”

阮隋仰着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竟好似变得模糊,将他们同很久之前尘封的记忆短暂地结合到了一处,久久没言语,随后像是对罗月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南嵇北顾……几十年如水流,却终究,还是集齐了啊。”

第133章

狼行关虽挂了个颇凶险的名头,但长此以往一直是西域行商与中原之间重要的关隘之一。虽说朔郯和南虞已断交数年,但私下的交易不断,朔郯周边的西域小国也都会穿过戈壁滩,带来近年在中原大行其道的毛毯香料等物,在狼行关两边的小城外摆上市摊,有的只以金银相换,有的却也明令规定多少香料换以多少丝绸,互市往来频繁。

吁一声急促的呼喊,伴随着马蹄频频跺过沙地发出的闷声响动,关隘大门中闯出一匹骏马,越过关门外吵吵嚷嚷的西域摊贩,长驱直入朝戈壁滩的方向奔去。

常年在关内外混迹的邠州小贩抬起头来,嗬了一声,道:“难得看安澜君带人出关来啊,看样子是往愁乡河的方向去咯!”

他身侧的大女儿绑着两根长长粗粗的大辫子,放下手中藤筐,好奇地指着尘烟消逝的地方问道:“爹爹,安澜君的马上怎得还有个人呐?”

小贩揉了揉女儿的头顶,笑得狡黠:“等你长大了便懂了,我家囡囡,日后也不知要坐上哪家少年郎的马后背呢!”

小贩不仅眼力一等一,甚至颇有些料事如神的风范。嵇阙确然是冲着愁乡河的地界去,但如今愁乡河以外的地界并非南虞领地,身为南虞将领更是不可随意踏足。因此他只在距离河畔尚有几里的地方勒住了缰绳。

骆长寄的发丝被风吹得飘扬,他努力将其掖到耳后,从马上一跃而下,此处乃一方碧绿草场,时至夏日,长草疯长,几乎盖过了他的膝盖。

未时的日光没有正午那般刺眼夺目,柔和得有如一滩碎金,星星点点地落于草野之上,就连骆长寄的袍角都盈满了窸簌碎影。待他走动几步,那碎影便氤氲成片,和日光一并醉倒入怀。

嵇阙目视着前方,轻声道:“阿翁就在这里。”

骆长寄随着他目光看去,不禁有些怔然,道:“在……这里?”

嵇阙颔首,慢慢地道:“老头子虽说没什么怪脾气,但毕生所愿就是能够葬在自己常年来往的草场之中。然而,他最喜爱的草场,我们六年前便不被允许踏足。近年交战无数,若真将老爷子的骸骨埋葬于此任由万千朔郯骑兵来往践踏,怕是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因此他们将他的衣冠留下,在关内留下了一处墓碑,但旷华君的尸身,却早已回归成了万千尘土,同草场的风相聚,吹到了不知何方的尽头。

骆长寄哑然。这样洒脱的身后事,他平生仅在无所牵挂的江湖辈中得见,却从未想到,一代名将,也甘愿用这种方式魂归故土。

“你应该晓得,邠州以西并不流行土葬,极端的甚至认为那是对生者的折辱。”

嵇阙没头没尾地解释了这样一句,却恰到好处地替骆长寄解了惑。骆长寄沉默半晌后道:“旷华君若在天有灵,定也会满意。”

嵇阙偏过头扬起眉:“为何这样说?”

骆长寄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但还是道:“直觉罢了。旷华君一生镇守边疆,在故乡放飞遗骨,流转到不知何处的远方,兴许他也会觉得自由。”

嵇阙有时会觉得,骆长寄从不谙世事到如今,似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些旁人想不到或不敢想的念头,有时听着只觉有趣,有时却又觉得透彻得可怕。

他突然想起什么,笑了一声,问道:“你当年问我西出阳关,还有没有故人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骆长寄愣了愣,这样仿若戏言的话,嵇阙不提起,他怕是也会逐渐忘记。

“你觉得我在试探你?”

他蹙眉回忆了片刻,开了口。

“我那时虽已经知道你大约是南虞的将军,但私心中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将军还是街边的乞丐,于我而言并无区别。”

他眼中似乎滑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从前的心事坦然告知:“我那时毫无见识,对你又满腔好奇,碍着面子不肯将关心的话问出口,只得借着学诗词的名义,想让你多同我说几句话罢了。”

作者感言

徐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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