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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灯续昼 徐字冰 3705 2024-05-24 00:00:00

嵇阙有些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奚落道:“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游清渠他们会那样顺利地赶到阆京?”

【“听说掌门之位空悬已久,如今只是各个掌院长老主持大局。”】

【“给他们传信吧,让他们自己来看。】

他忆起那年月下檐廊,嵇阙那难得冷肃的语调。

所以早在他还懵懂无知时,嵇阙就已经查清了他的身世,因此才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往神医他们身边推,望他能早些同他们打好关系,日后得以庇佑吗?

骆长寄愣神太久,嵇阙轻拍他的头,低声道:“想什么呢。”

他曾经以为,收自己为徒,只是嵇阙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一点打发时间的消遣,却没想到早在将自己领出骆府时,嵇阙便替他多想了十步百步。

嵇阙不只是想为那时无枝可依的自己提供一个短暂的安全港湾,他要骆长寄往后走出门去都能够有一份知道自己所归何处的底气,想要他拥有货真价实的家人。

即便那时横在嵇阙面前的,除了生死未卜的牢笼,什么也没有。

骆长寄鼻腔酸软,将头别到一旁去,掩饰地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为了回答嵇阙的问题,他仔细回忆白日时坐在观战台上的所思所想。他真的对孟霜筠有过切身的,不可原谅的痛恨吗?

嵇阙等待良久,终于等到了骆长寄开口:

“在神医他们找到我之前,我已然逐渐学着放下对父母的执念,打定主意就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除了……”大约“你”字对他而言,太难说出口,于是他顿了顿,又道:

“我别无眷恋。爹娘在我生命中占据的比重太小,小到直到如今,我都不记得他们生得什么模样,即便认祖归宗又有何用呢。

“我也是如是说给他们三个听的。”

骆长寄顿了顿,嘴唇微微张合片刻,又浅浅地抿紧:“可是,当他们听到我说这些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难过。”

“我很知道自己的。”他如此平静地复述,“我没有任何地方值得被人那样如珠似宝地对待。因此我很好奇,能让他们三个千里迢迢跑到阆京来,只为将一个素昧平生的毛头小子带回春山外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漱锋阁众人的复述中,他爹娘的模样就这样一点一毫地变得具象,再也不是那张他保存已久的宣纸上飘渺的墨字,而是有血有肉的,像自己一样曾经活在这世界上的人。

“丽娘同我母亲关系最为密切,她说我娘当初性子就冷,不爱说话,所有的女儿柔情,尽数给了我那个话又多又密又爱笑,还爱使劲浑身解数逗她笑的爹。

“她同我津津乐道,讲她和屠户开他二人玩笑时孟亭溪通红的耳廓,讲戚惊晚翻越好几座山就为了采一朵孟亭溪见了便格外喜欢的花,讲他二人如何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骆长寄吐了一口长气。

“他二人结为夫妇后相伴遍走天涯,却在分明应该回漱锋阁的时候不见踪影,神医,丽娘还有屠户一路打听,跑死了不知道多少匹马,才在汝山的脚下挖出了他们面目不清的尸身。”

当神医讲给骆长寄听时,光看着神医的神情,骆长寄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近乎要将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们击垮。

漱锋阁六仙,自此彻底分崩离析。

“他们到底还是不能忍受挚友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大概就是那时,他们三个借茶楼,肉铺和药馆为耳目,拼命搜查只为求一丝线索,然二十年来别无所踪,直到他们来到阆京,在阆京北市的街头看见了我。”

神医说,那衣着朴素的小孩嘴角还带着未曾消退的淤青,个头比同龄孩子小半个头,但那张脸上,有着同孟亭溪如出一辙的眼睛。

骆长寄握住酒壶,不再挑剔那瓶酒的口感,猛灌了一大口后呛了下,嵇阙默不作声地拍着他后背替他顺气。

他缓过劲来后偏过头来,用手揪起额头上的白玉坠,慢慢地说:“他们滔滔不绝地在我面前讲,讲那个惊才绝艳的戚惊晚,讲那个侠骨柔肠的孟亭溪。”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语调也变得用力了许多:“我有时候会想,有那么多人曾经见过戚惊晚和孟亭溪,见过他们双剑合璧侠义江湖,有那么多,那么多人都见过他们呀……

“可是为什么我连一眼都瞧不见呢?”

他抬眼看着嵇阙的眼睛,好像一个孩子在表达他的困惑。

嵇阙沉默片刻后扶住了骆长寄的肩膀。下一刻他将骆长寄揽入怀中,轻声喊他:“小念啊。”

骆长寄将下巴搁在他肩头:“那时我才知道,哪怕羞于启齿,但我终究还是在意的。”

戚惊晚和孟亭溪的死席卷了他半生,漱锋阁众人在他孑然一身时拥他入怀,他倚在丽娘的怀抱里,懵懂地听着女人泣不成声,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被很重的东西牢牢压制到了胃部,沉甸甸地令他喘不过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会跟着面前的女人一起掉眼泪呢?

“虽然他们从未刻意向我提及,但我知道,他们至死都想要找到戚惊晚和孟亭溪谢世的真相。而我,除了将这个真相还给他们,其他的,好像什么也给不了。”

“也许现在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他将头抬起来,缩在嵇阙怀中,认真地道。

“我不恨孟霜筠,是因为,我原也不配恨她。”

他从未有一天在爹娘膝下承欢,也从未在他们所创造的伟业中添哪怕一笔一字,他对他们所有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从来也不曾真正触及他们的全部。

神医,丽娘,和屠户可以对自己爱屋及乌,也可以毕生不愿再踏足秋蟾宫一步。但他这个从未真正同戚惊晚和孟亭溪相知的人,哪怕是感他们所感,恨他们所恨的资格,他也是没有的。

这些话他并没有一字一句地说给嵇阙听,只因他听着嵇阙胸膛中急促的心跳,嵇阙将手臂坚定不移地放在自己肩背上时,他依稀地感觉到,这些嵇阙都懂。

他在嵇阙怀中缓了许久后,道:“正因如此,我不愿再如同在扶鸣山上那样处于被动。

“手上的筹码就是为了同别人做交易而存在的。这群朔郯人的出现也算是提醒我,睡了太久,就该醒过来做事了。”

*

扶鸣试剑一朝尘埃落定,骆长寄本也不在意这一届的魁首姓甚名谁,因此只是命两名护卫趁着秋蟾宫那几个傻不愣登的弟子还没赶回枫山前去套套话。

这无疑是田小思最为擅长的领域。纪明则甚至根本没有出马,只任由他兴冲冲地闯进茶馆,同吴钩还有其他几个弟子酣畅淋漓地聊了小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地跟着纪明则走回客栈,向骆长寄报告道:

“说来也巧,若是平常荀天海挑衅,孟宫主的反应本也不至于像这次那么大。听吴钩说,孟宫主这些年并不怎么提起自己的妹妹和漱锋阁,如今突然如此在意,是因为一个月前,秋蟾宫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要求孟宫主向漱锋阁归还戚惊晚失落的燃犀剑谱,还留了半节剑鞘给他们。”

骆长寄问道:“剑鞘有什么特别之处?”

“据他们说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是很普通的黑檀剑鞘。”田小思如实回答。

骆长寄蹙眉沉思后,又问道:“他们手中当真有燃犀剑谱?”

田小思当然也这样问过吴钩,但吴钩听到这个问题时的惊骇溢于言表,连连摆手同他道: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宫主对戚阁主厌恶至极,怎么可能会留着他的剑谱啊?这人分明就是无赖栽赃,收到此信后我们宫主有好几日都心神不宁呢。”

昨日的朔郯杀手之所以假扮秋蟾宫的人,正是看准了骆长寄同秋蟾宫的龃龉。但其实细细想来便知,孟霜筠兴许会在听到风言风语时把秘闻斩草除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走漏半点风声,但她如果当真想要除掉一个人,机会多如牛毛,又何须同朔郯人勾结。

给孟霜筠寄信要求她归还燃犀剑谱的人,无疑是想要在扶鸣试剑之前刻意加深秋蟾宫和漱锋阁,抑或是孟霜筠和骆长寄的隔阂。这个人本人未必会在扶鸣试剑上出现,但他也许会派自己的手下前往以此验收成果!

扶鸣试剑中鱼龙混杂,想要夺取某个门派某个小弟子的身份取而代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骆长寄闭眼将扶鸣山三日中所有曾经踏上擂台的人的面孔统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直到在荀天海将一名女弟子甩到孟霜筠脚下时,女弟子心有不甘的回嘴,脏兮兮的面孔和干燥的眼眶上,定格。

这是骆长寄将身份暴露给孟霜筠的伊始。

他猛地站起来,厉声对纪明则道:“趁着秋蟾宫的人还没走,去他们的客栈查看一下,就问他们的队伍中,近日是否走失了一名女弟子!”

“是!”

纪明则飞快奔出门,骆长寄坐下来,顷刻间心乱如麻。

如果那名女弟子当真同给秋蟾宫寄信的是同一伙人,那他们…会是自己苦寻许久未果的北燕国宗吗?

孟霜筠和骆长寄,在北燕朝堂中毫无轻重,两者唯一的交叉点就是孟亭溪。

而孟亭溪,是邈云剑法的传人,孟霜筠的妹妹,戚惊晚的妻子,骆长寄的母亲……

为什么国宗,会有意无意地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谢世将近二十年的戚惊晚和孟亭溪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完)

第二卷确实非常的短,到这里就结束了。

之前没有太提到过小念的身高,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所以一直比同龄孩子矮一些,被嵇阙捡回家以后才吃上好的,不过目前的身高也就停留在175左右了

明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大概在晚上8点以后

第86章

从吴邶到都城阆京,约莫要五日行程。

当骆长寄站在阔别已久的阆京小院门前,嘴唇张合又闭上,最终沉默不语。田小思悄悄走到他面前,一脸钦羡地看着他:“阁主,这就是你从前的阆京的住处吗?这也太…太奢华了!”

也难怪田小思如此发问。在莫寻的描述中,骆阁主在阆京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甚至可以说是处处碰壁。就连当年嵇阙买下的小院,甚至都住不下他们同行四人。

庭院中的那棵骆长寄梦中时常想念的桃花树仍旧开得缤纷烂漫,小院却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三月前,嵇公子曾派我们将这四面空屋以及后苑竹林全部买下,用围墙圈起一座府邸,原先的墙全部打通,再从大门往后延伸出正院,书房,还有园林,哦,还有前院的檐廊和庭院,也是嵇公子执意要保留的!”

牙行来的牙商站在大门前,指着院中各色大变模样的建筑滔滔不绝,嵇阙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道:“骆公子头一次来,阁下带着我们边参观边介绍也不迟。”

作者感言

徐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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