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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灯续昼 徐字冰 3786 2024-05-24 00:00:00

下一刻,一道流星般的银光闪过。几滴腥臭的鲜血迸上了圣女面无表情的玉容。他眼睁睁看着美人似乎越来越模糊的脸,连嚎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因为一根素色削尖的银簪,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

圣女悠然站直,目光扫向毡房另一侧。臻宁提早在酒里头下了些东西,哪怕嗜酒如命千杯不醉者亦难以抗拒其药性,但难保有一二人饮酒较少,正如此刻睁开一半眼皮,呆滞地同圣女对视的大嘴男人,圣女不记得他的脸,但记得他在此之前同罗卜喇坐在一处。

大约是因酒中药效麻痹而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才取了自己兄弟性命形若鬼魅的女人直直地朝自己走来,又从他腰间拔出柄长刀,用手指轻轻一弹,发出铮鸣作响,感叹一声:“好刀。”

大嘴男人从喉咙口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愤怒响动,正要放声叫唤,长刀已经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他的脖颈。

他倒下时,就连眼神中的恨意都未曾消散。

圣女回头看了一眼帷帐。帷帐已然被臻宁拉紧,侍卫亦被她早早贿赂去几里外的草原吃酒。

长刀打转,血痕漫天。不出片刻,一间富丽堂皇的毡房,已然变成了悄无声息鲜血满地的鬼帐房。

圣女抬起手,将头上费尽心思才戴上的宝石发冠随意摘下,撇到两具尸体之间,紧接着,外罩的一圈阻拦行走的纱衣窸簌落地,“她”低下头,似乎对自己身上这身艳丽的红裙有些嫌弃,往下用力拽了拽未果,只能弯下腰将边缘撕开,露出双脚,咕哝了句:“早知道该带上鞋子。”

她正负气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脚趾头,一时没察觉身后有个被埋在尸首下的宗室顶着满脸鲜血从兜中掏出一枚信号弹,颤抖地对准毡房顶端的缝隙。

等圣女听到毡房外那声烟火时,已经为时已晚,她啧了一声,撩起帘子便要走出毡房,可那宗室竟硬挺着一股劲,跌跌撞撞地挥舞着腰间的刺刀,神色狰狞地朝她扑去!

圣女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眉头轻皱,似是觉着对方极为不自量力,手下暗暗蕴力以备回击。

然而,她背脊感受到危机的寒凉的刹那,一根羽箭自暗夜处猝然来袭,她直立在原地分毫未动,却闻身后传来窒息的嘶鸣,回头一看,羽箭已将他胸口刺了个对穿,他的躯体在半空中晃了晃,随后如一摊烂泥般倒下。

圣女动作顿了顿,立刻抬头望去,只见汹涌的马群,或明或暗的火光正朝她的方向纷涌而来,她这才注意到黑夜早已降临,硕大星斗仿佛近在眼前,竟替她照亮了打马而来的青年的面貌。

在同她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嵇阙吁了一声勒紧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走近她时,她闻到了草原的晚风和鲜血裹挟着的冷冽气息。

她正低头看自己裙裾上的血迹和沾满血渍的刀刃,嵇阙的笑声已经从头顶传来。

她抬眸,微微偏头看他,他挑了挑眉,竟伸出手,放肆又无礼地抹去她唇上的胭脂:“姑娘不用害怕,夷人自有我们来杀,我送姑娘回城吧。”

圣女扬眉,用狭长的眼瞥他,嗓音低低地:“究竟是想送我回城,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将军心里清楚。”

“姑娘知我心意。”他凑到圣女耳边,轻柔低语,“那姑娘肯给我机会么?”

“看你表现吧。”圣女好整以暇地背起手。嵇阙自然地将手指穿过她的发辫,问:“神医怎么不给你换一张皮?”

骆长寄翻了翻眼睛,再度开口时,嗓音褪去了方才的柔美妖娆,俨然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了:“他说自己从未见过嫣娘娘,做皮又太耗时间,便让我自己看着打扮。”

嵇阙噗嗤笑出声,骆长寄也不再同他调情,正色地问:“大西王呢?”

“看上去是若有所觉,在我们赶到之前已经离开这片营地了。”嵇阙哼笑了一声。

“方才的信号弹……想必喀维尔已经看到了,不过也没什么用,想赶回来,尚且得过师兄那一关。”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为啥念宝演女人演那么到位

回答:经历了丽娘姐姐的特训后此刻已经是头牌水平!

第148章

臻宁假借大妃的旨意将女眷们赶到另一间毡房内,妃嫔们并非没有怨言,但大妃尚未发话,她们也不好擅自作主,因此只是背后嘀咕臻宁两句,也就同姐妹们一起喝酒聊天便罢了。臻宁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人找她搭话,她却分毫不敢放松精神,择了个距帷帐口最近的位置,以便捕捉外界响动。

“三王妃,你今日的话似乎尤其的少。”

臻宁抬起头,镇定地看向身坐高位着绛紫衣袍不怒自威的老妇人。

朔郯大妃在位几十年,嫁于纥察木时不过十三,比那时正值壮年的纥察木要小整整十八岁,但陪伴纥察木几十年风雨趟过,前后为他生育三子两女,为人严谨到可怖,在朔郯王室中极受尊崇。

臻宁还记得,自己新婚第二日喀维尔便出征,留她独自一人到大妃帐中拜见。

她身为中原王妃,据说大妃曾极力反对将正妃之位给予自己,最终迫于情势答应,但随后便给喀维尔房中多添了两位妃嫔。

头回拜谒,她确信无疑自己的礼仪合乎规矩,姿态也足够谦卑,大妃看她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可只是那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也足以令她不寒而栗。

大约片刻后,大妃道:“身为我王族新妇,今夜便去同巫祝祝祷罢。”

臻宁应下,但当夜她才真正明了大妃口中的祝祷为何。额头绑一圈狼牙饰的巫祝微笑着同她说,请她于太阳西沉的方向跪下,向长生天祝祷念诵悼亡词,以缅怀朔郯无数同中原战斗时身亡的勇士。

草原的夜是极为凄清又浓烈的。烈风刮过耳畔是如刀削般的疼痛,她口中喃喃着生涩的朔郯语祝祷词,用极昏沉的头脑清醒地感知着周边的一切。

她感受到风过荒野时的呼啸和大地震颤,感受到雄鹰振翅飞向远方时的长鸣,在某一刻,她相信自己看到了远方黑暗处莹莹绿色的亮光,那是群狼窥伺的眼睛。

可是在那一刻时,她的心却是那样的平静,好像彻底将自己放逐去了谷底,好像早在很久之前便对这一日有了预期。

她想到了许多事。她想到了初次握剑时被剑柄的寒凉冻麻手心的触感,想到阿娘在被翕亲王的守卫杀害于榻前时满头垂散的发丝和无力的手,想到吴叔搂住阿娘尸身时痛苦得无以名状的神情,想到阿娘从前的旧友来墓前拜会时恨声着的说的那句:

“阿雪千好万好,独独不该一时心软,救下那只活该千刀万剐的中山狼!”

此去经年,从前刻骨铭心的恨与痛,在这凄迷的夜中,竟似乎不再那样伤了。她的膝盖已经冻得没有丝毫知觉,重重咳了几声,喉间腥气已经无法透过堵塞的鼻腔令她感知了。

巫祝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在草原深处,她念诵祝祷词的声音也渐渐平息,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传说中长生天的方向。

巫祝说,若是不满怀虔诚的祝祷,定会招来英勇赴死的亡魂的怨气。可她本就非朔郯子民,若是亡魂有怨,无论她念与不念,是否诚心,都会第一个来索她的命。如此想来,她竟有些释然。

她那无法忽略的喃喃自语停止后,草原重归静寂。她聆听过寂静后,忽然四下张望,用手摸索着寻到一小片长草茂密之处后,习惯性想要伸手到头顶拔一根银钗下来,却只摸到满头绑得紧紧的发辫。

是她忘却了,如今已经到了异乡,哪里还有钗簪挽发呢?她索性不再另寻工具,只凭借一双手奋力抠挖起来,黑夜间一切都不甚明朗,直到挖得她指甲盖里头都塞满黑泥,她才停下,用干净的那只手伸进大氅中费力地掏摸一番,最终翻出一个小小的香囊。

她沉默半晌,这才小心地从里面,抖落出来几粒茉莉花种。

那夜过后,她一病不起,好容易寻来位曾在中原习过医术的大夫,替她把脉后沉吟许久,才告诉她,她虽曾习武,但身子根骨薄弱,昨夜那一夜长跪,近乎毁掉了她多年将养的大半根基。曾经喜爱风过面颊的触感的她,竟也会在过风时咳得身心俱裂。

王室妃嫔见她,都要刻意躲远,背地里议论她是中原来的‘病西施’,倘若生性强壮的朔郯女人凑近她,也要被其染上毛病。

喀维尔偶尔回营,但夫妻关系冷淡,在她房中坐不了多久,听到她咳嗽时也会皱眉,让她别总在床上躺着,言语间流露出淡淡失望。

她知道,他是觉得,他欣赏的那个当年在承恩楼上那宁死不屈的烈性女子,早已不知不觉地消失在草原的长风中。

然而,哪怕事情糟糕到这一步,她也并没有真的觉得有什么。她重新拿起了剑,哪怕每日舞不上一炷香时间,她也要重新捡起。她挂上与人无害的一张笑脸,三不五时备上好礼前去大妃和其他几位王妃的帐中拜会,哪怕遭遇的只是冷嘲热讽,她也好似早已身心麻痹,不再觉出疼痛。

她时刻记着,自己豁出一条命来到朔郯,不是为了缠绵病榻沦为一抔无人牵挂的黄土的。

“怎么,三王妃如今气性大了,就连大妃的话,也敢不作回应了吗?”二王子侧妃讥笑道。

臻宁缓缓挂起一个笑,同大妃浅浅行礼,道:“王子出征未回,妾担忧其安危,故而昨夜诵经祝祷,以致今日未能主动问各位安,是妾的不是。”

如她所料,大妃紧绷的嘴角略松了松,摆了摆手:“既是如此,你也算尽了自己的本分。起来罢。”

臻宁起身谢过大妃,身侧的帷帐就被人从外掀开,两名侍者鱼贯而入,径直走到大妃下首单膝跪下,高声道:“大妃,苏帕请您去。”

苏帕译成汉话是“至尊”,乃朔郯国对大西王独一无二的敬称。大妃面色略显意外,重复了一次:“现在去?”

“正是。”

大妃沉吟片刻,将手伸给身旁侍女,姿态骄矜地从宝座上支起身子,闲庭信步地跟着侍者往外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自己的大儿媳,路别托之妃嘱咐道:“接下来,便劳你看顾了。”

这是将主持和统筹的位置交到了大王妃手中,大王妃受宠若惊地低下头,行礼道:“是。”

大妃前脚刚离开毡房,方才那位不甘寂寞的二王子侧妃用手指将披在肩头的发辫儿前端绕着圈儿,似是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娇憨之态,抬起下巴傲慢地道:

“我说呢,要顾全大局,到底还得娖娜姐姐来,可怜三塔吉(殿下)在外征战军功赫赫,回了营地,却还要为自己妻子蒙羞!”

臻宁素来无意同人起口舌之争,因此只是保持着方才嘴角的弧度不发一言。

同二王子侧妃交好的三王子侧妃乌鲁卡用手帕轻掩口鼻,哼笑道:“我说妹妹,你又能指望这些中原‘病西施’些什么呢?不过是悲春伤秋吟风弄月,一到管事便哭哭啼啼罢了。”

作者感言

徐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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