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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644 2024-05-22 00:00:00

甘小栗忙过来找:“是这件。”

“嗯,你帮我把它叠起来拿到二楼,一会儿密斯特詹要派人拿衣服,人来了你通知我一声。”

“马上给您送上去。”

胡老板点点头,这时候,店铺外突然传来警报声。

“不好,空袭!”

师徒俩跌跌撞撞出门找防空洞,在门口撞上托着一缸豆浆的阿旺,胡老板被撞翻在地,阿旺左躲右闪,竟让豆浆一滴未洒。

“哎哟小棺材,你不看路?”

“没事,师傅,没有炸弹!”阿旺嚷,从一只手托着搪瓷缸,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张传单,上面写着“中日友好”。

“友好他娘个X!”胡老板坐在地上骂,“你捡回来干嘛,快给我丢掉。”

说着,甘小栗狗腿地过来扶起师傅,两人走出店外,看见一架飞机正在开明街上空来回飞,一片片传单从天而降,白雪一样落下来。

甘小栗揉揉眼睛,好像真有雪片?再定睛一看,发现传单中夹杂着棉絮和麦粒。

“师傅你看,怎么投下这些来。”

胡老板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见日本鬼子今天不搞轰炸,便要返回二楼,临走不忘叮嘱一声:“小栗,密斯特詹的衣服不要忘记。”

甘小栗还蹲在门口看飞机撒传单,一些棉絮和麦粒随着传单落下来,落到房顶上、街道上,窸窸窣窣,此时的他还无从得知有怎样的弥天大祸即将降临。

第3章 老鼠在打架

这天晚些时候下了点雨。

开明街一带的居民喝的还是“天落水”,各家各户都有一口大水缸放在后院,正逢入秋后少雨,这场雨化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为了照顾妹妹,甘小栗平时吃住都不在店里,唯独要赶工的时候才会留下——今天正是这样的日子。晚饭前他趿着鞋去打水,看见水缸里漂着一层棉絮,记起是午后小鬼子的飞机空投下来的,一边暗骂“长烂疮的鬼子”一边用手把棉絮捞出来扔掉。

墙角传来吱吱的叫声,原来是两只老鼠打架。他打旁边绕过去,看见其中一只老鼠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四只爪朝上、不停抽搐。似乎有点不对劲,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还不快进屋?”师娘在厨房喊。

“诶,来了。”也许是多心了,甘小栗赶忙把水桶抬进厨房。

晚上的菜有雪菜炒鲜笋,虽然现在吃不到新鲜上市的春笋,但是竹笋这种东西一年四季都弄得到,配上鲜咸的雪菜,好吃下饭。甘小栗的阿姆也爱做这道菜,所以他低垂着眼睛,狠狠夹了一筷子到碗里。

师娘看在眼里,知其缘故,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阿旺见状大叫:“师娘又偏心了,菜给小栗吃得最多!”

“话这么这样讲?你不是我们当中饭量最大的人啦?”师娘立马怼了回去。

“我干的力气活也最多!”

“我们西服店嘛是要会做衣服,做衣服靠力气大吗?”

“那论会做衣服,谁也比不过师父,师父也不像这样光吃菜不吃饭。”阿旺斗胆把师父搬了出来。

“那你们师父老了呀,老头子吃不下那么多。”师娘也口没遮拦继续道。

几个徒弟在饭桌上笑得“筛糠”,胡老板忍不住,才终于放下筷子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你这女子越来越放肆了。”

师娘一向没什么架子,和徒弟们一起一笑了之。

胡老板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密斯特詹派人来了没有?”

甘小栗边嚼边回答:“没有,今天下午一个人都没来过。”

“这就奇怪了……”胡老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师娘不知道密斯特詹是谁,便跟甘小栗打听来龙去脉。然后一桌人除了胡老板之外,统统陷入对美国人到底能长多高、长多壮的胡思乱想中。

这个夜晚和往常别无二致。

又过了两三天。

清晨,整条街道从一声悠长的叫卖声中苏醒,挑着担子的菜贩子由南向北边走边吆喝,走到豆浆店前发现不对劲。这家豆浆店是两个徐州人开的,租了一间店面起早贪黑的工作,除了卖豆浆,也卖别的豆制品。他家豆腐净白细嫩、弹润爽滑,相当的不错——只是今天不知为何,早该飘出豆香味、打开大门做生意的店子迟迟没有动静。

西服店这边,几个徒弟正在做开店前的准备,胡老板让甘小栗和阿旺赶紧去布匹批发商那里把他预定的斜纹哔叽拿回来,这二人匆匆前往。

回来的路上,阿旺远远瞅见自己魂牵梦绕的豆浆店,一杆市招挑出店外,于是一颗心儿又飞过去了。

“怎么,又要买豆浆?”甘小栗撇嘴问,他并不觉得豆浆店的丫头有多好看,还不是眉毛下面有眼睛,鼻子下面是嘴。

阿旺说:“咦,怪了,她家今天还没开张?”

甘小栗闻言看去,果真如此,走过去驻足了一会儿,隐隐还听到里面有女孩儿的哭泣声。正狐疑之时,门突然“砰”一声打开了。

“我去叫大夫!”阿旺的心上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怎么了?”阿旺拉住她。

那女孩儿甩开手,急得脖子发胀、满脸通红:“我们老板老板娘一起病倒了!”

阿旺痴痴的看着女孩儿的背影,一旁的甘小栗说了句:“诶她看起来……像是也生病了……”

也不知她大夫请得怎样,豆浆店的老板夫妇病得如何,甘小栗和阿旺把布料扛回西服店,向大家口述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师娘听了,站在在二楼楼梯口,扶着扶手幽幽的说:“希望他们不要有事,哎,大老远来做生意,都不容易。”

大师兄说:“他俩人老好。”

二师兄说:“是的,卖东西价格也公道。”

三师兄说:“他家豆腐也好。”

阿旺没做声,在想他的心上人。

甘小栗好人做到底,替阿旺接了句:“他家丫头也俏。”

阿旺上来动手要撕他的嘴。

胡老板没有做声,脖子上挂着一条软尺,凝固在他的缝纫机前,成了一个行业标准化示范雕塑。

“喂,老胡,你发什么呆!”师娘倚在楼梯上。

“……密斯特詹怎么不派人来取衣服?”胡老板拍着缝纫机痛心疾首。

“活见鬼,一点小事给念叨好几天,甘小栗你看你接的好活,把好端端的师父给做疯掉了!”

甘小栗吐吐舌头,师父平时教导他“人无笑脸莫开店,会打圆场自落台”,难道让他在密斯特詹这里违背师训不成?何况那个美国胖子出手大方,一听要付双份费用,只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丢丢,就打开了钱包付了全款。

这样的洋客人如今可是不多见,甘小栗听大师兄说,日本鬼子打过来之前,宁波外滩一带的洋人大老远来他们店里订衣服,很是认可他们师父的手艺。但是这两年,洋人纷纷撤走,店里的生意也淡了,为了生活胡老板只好也接下许多中式服装订制——做中式服装的时候,胡老板总忍不住要长吁短叹,从上海滩一流洋服裁缝那儿学来的手艺如今无处施展。

“师父,这个密斯特詹难道不是第一次来?”

“唔……不是……嗯?第一次来,第一次来。”胡老板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回头看看甘小栗,后者正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屁股后面用滑石在一块裁片上做标记,做师父的忍不住下场指导:“小栗啊,你这弄的不对啊,看我示范。”

不料到了傍晚,西服店的一众就得知了豆浆店老板夫妇双双暴毙的噩耗。

来店里做衣服的一个客人说,死前两人都跟鬼上身一般,发着烧,说着胡话,至于死状更是可怕,全身发黑,腹胀如鼓。眼下失去了掌舵人,豆浆店剩下三个没经验的年轻帮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师娘勇武,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绣花针往发髻上麻利地一插,转身就要过去帮忙。

胡老板气得大叫:“你给我站住,先搞清楚状况。”

甘小栗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提醒阿旺:“白天看到那个谁,是不是也生病了?”

阿旺一跃而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师娘问:“怎么了?”

二人遂把他们看到的细节一交代,师娘警觉起来:“老胡老胡,难道他们一家子一起生病?”

胡老板沉思片刻:“莫非是下毒?”

阿旺越听越焦急,说什么都要过去帮忙。师娘也加紧煽风点火:“对啊,那边现在剩下满地的毛小子毛丫头,能懂个屁!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平时街坊邻里的,相处又融洽。阿旺过去买豆浆,哪次不是一份豆浆多的足够七个人喝,我不去帮忙还指望谁呢?”

胡老板拦不住她,任由她带着阿旺过去了。

甘小栗不敢回家,和三位师兄留在店里继续给师父打下手。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这阵子日子乍看平静,却总好像平静下掩盖着极不寻常的事,比如超过约定时间却迟迟不来取衣服的密斯特詹,天空中和传单一起掉下来的棉絮和麦粒,再比如,他在院子里见过两只老鼠打架。

想到这儿,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月光照亮了院子。碰巧又有两只老鼠在水缸旁边打架。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发现老鼠并不是打架,只是漫无目的的来回扑腾,它们站起来,抽搐着,倒下去,乱爬乱咬碰到彼此,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接着再重复,再重复,在重复中粉身碎骨。

从来不怕老鼠的甘小栗,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对于老鼠这种生物的恐惧。

师娘是深夜乘着人力车回来的,阿旺步行,还在回来的路上。

胡老板和几个徒弟谁也没有睡觉,全在一楼等着他俩。

师娘进门,长裙下摆乌七八糟粘着些污渍,她的脸被屋里的灯照得煞白。“你们怎么全在这儿?不睡吗?”

“怎么这样晚?”胡老板问,当着徒弟的面揽住老婆,扶进扶手椅里坐下。

“果然豆浆店还有人病着。”师娘缓了缓,接着说,“我让他们给死人擦身换衣服,正给男的擦呢,我站在门外面不便进去,只听里面“咚”一声。阿旺进去一看,一个后生倒在地上;又上去一摸,发现浑身滚烫。我拉住他家新来帮工的丫头探她的额头,哎哟也是发烧。赶紧让他们先把死人放着,去医院看活人要紧。租了个马车把人折腾到医院,医生让病人住院,我和阿旺才回来。”

“不是白天请大夫瞧过吗?”

“听那个丫头说,大夫来了之后说忘了拿药匣子,进门扭头就走了,走得飞快。他们也搞不懂状况,还傻傻的一直等。”

“也许是大夫给瞧出来治不好,怕被怪罪,就逃走了。”胡老板说,“你快上楼休息,看你怪累的。”

大师兄也贴心的说:“师父也上楼吧,我们等阿旺就行了。”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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