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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714 2024-05-22 00:00:00

高记提前备的那点香烛给道场用完还不够,高元保拍着胸脯跟会馆的人表态说,自己承包香烛毫无问题,而且绝对不用马来当地的便宜货。他出岛紧急采购了一些,货一到港,早已交代好甘小栗立刻对接。

甘小栗雇了车夫等在港口,两人把成捆的香烛弄上马车,往道场那边送。道场设在章亭会馆的本头公庙里,甘小栗到那儿交了差,给车夫结了账,玩心一起,回头看了看热闹。这一看不打紧,正巧会馆里头出来一个管事的,见他是个熟脸,又模样周正,说:“我记得你是高记的伙计,快进来帮忙照应一下,里头人手不够,回头我跟你们老板打个招呼。”

甘小栗不好推脱,老老实实跟人进了会馆。这是他第一次进到会馆里面来,治丧期间馆里人来人往,不便四处张望,他低着头被带进一个小的会客室,身上套了个白麻坎肩,又配发了一个装满的茶壶。

“眼放尖,手脚麻利点!”管事的人说。

甘小栗抱着茶壶给人添水,会客室集中了乔治市的华人富商,说来也稀奇,这里有人穿着一身中式素服,也有人搞的是西洋那套,一身黑色西装,会客室的装潢也是中不中、洋不洋颇为奇妙。

会客室的中心位置上,白十九公正在跟简旌谈话,简旌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忽然发现杯里空了,抬眼给倒水的侍应使了个眼色。

白十九公正说到:“简老板,老夫好像听人说,去年年底你收购酒厂一事不太顺利?”

“还好,只不过账目上不太清楚,现在已经盘顺了。”

“哎,周老板这一走,这周家也是眼见着就垮了。”

“周嫂子呢?”

“周家媳妇已经带着孩子回福建老家了,那边正是战乱,也不知为何回得那样匆忙,走之前竟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变了现一并带走了。”

简旌心想,你这个老头,把酒厂硬卖给我的时候,不是对周家的事了如指掌吗?还说可怜她孤儿寡母、势单力薄,现在又把老周的老婆说得好像野心家——只怕是自己从中捞完了好处,该过河拆桥了。他又想到周老板的离奇死亡,虽然林育政说周老板不是他派人杀掉的,但是林育政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正想到这里,简旌见杯里的茶水已经满过七分,觉得这位侍应不懂规矩,不耐烦地用指头叩了叩桌子,眼角不经意扫到年轻侍应的脸。

——他在甘小栗的脸上认出了阚荣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的眉目,一模一样的笑容,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端着茶壶的年轻人就是阚荣的儿子,也就是简行严嘴里的“荣叔”的儿子。

这时林育政走过来,在简旌耳畔俯身低声说了几句话,简旌的心暗暗地揪了起来,他害怕甘小栗在林育政面前暴露身份,于是装作很嫌弃地挥了挥手,将刚给他添过茶水的侍应赶走了。

林育政只不过是过来告诉简旌简行严的去向。他在外人面前尽职尽责地扮演者简旌秘书的角色,是个极为优秀的演员。同时他也不曾注意过捧着茶壶的甘小栗,他没有见过阚荣真人,更没见过阚荣毁容前的脸。

会客室里空气浑浊,甘小栗倒了会儿茶,憋不住要去外面透气,趁给茶壶加水的功夫,他走到会客室外面一条楼梯底下。往楼梯上看,上面雕梁画柱深深悠悠,往前面看,一道又一道的门重重叠叠,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楼梯下木墙上嵌着的一个小暗门忽然打开来,甘小栗吓了一跳。

“是我啦!”忽然出现在甘小栗面前的简行严如此说,手上夹着小半截雪茄。

“简少爷你可别吓我,打翻茶壶我赔不起。”

简行严一打量,见甘小栗穿着个白色坎肩,信口说:“怎么,你也来吊孝来了?”

“管事的叫我临时来帮个忙。”

“也是,我爹这一通道场,搞得会馆人仰马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又不是他爹死了,这么兴师动众。”

这番话甘小栗接不下去,只能跟着简少爷傻笑。“简少爷不去会客室吗?”

“不用,里面一群老人家,没意思。一会儿会馆的人凑齐了集体出发去吊丧,我一起去就行了。”简行严偷了简旌的雪茄,躲在楼梯下的储藏室抽烟,要不是从门缝里看见了外面的甘小栗,他也不会出来。“甘小栗,你倒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忘记自己本头公出游那天的所作所为了?”

“我……”甘小栗知道他要说宪警抓人的事,额头上汗就下来了,“我也没做什么啊……”

“你,背信弃义。”简行严懒懒地拖着嗓音说。

“我,我想救您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可你看到我连问也不问,也不问什么时候放出来的,在里头有没有吃苦。你一句话也没有,原来是不关心我。”

只怕还轮不到我来关心少爷您吧,整个槟榔屿关心您的人可多了……

甘小栗抓了抓额角,开始鬼扯:“您吉人天相,英国人肯定不敢拿您怎么样,您这不已经好好的来会馆了吗?”

简行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大摇其头说:“你就是不关心我,不关心,枉我拿你当朋友。”

朋友?谁啊?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又有脚步传来。简行严不想让人看见,又怕甘小栗坏事,索性将他一把抓起来,两个人一起躲进楼梯下的暗门里。暗门里的储藏空间比想象中的小,又堆着东西,容下两个男人之余就没有其他空间了。甘小栗和简行严在昏暗中尽量不让自己撞上对方,张牙舞爪地支撑着身体平衡。

甘小栗护着茶壶,问到:“请问,抓我进来干什么?”

简行严压低声音:“情急之下,顺手的事……”

只听来者的脚步声在储藏室外停顿了片刻,脚步声又渐渐飘远。简行严放下心来,扔掉手里已经熄灭的雪茄,准备好整以暇地走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脚步声突然折返回来,随即暗门被咣的一声拉开,一道亮光照了进来。

“这……”

三人面面相觑。

拉开暗门的人正是张靖苏。他今天一身素服,面容清冷,眉梢挂着淡漠,显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面对储藏室里的光景他大为不解,“你们……”

储藏室里的两个人正七手八脚的扭在一起。

顿时张靖苏的想象插上了翅膀。

简行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甘小栗抢白到:“张老师,您来这儿做什么?”

张靖苏这才把想象力拉回原地,回答:“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们也一样!一样!”简行严附和。

楼梯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女中音:“张总编呢?你看到张总编没有?就是《槟榔晨报》的那个,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那个!”

简行严一点就通:“是不是槟榔屿头号喇叭的张太太?她要给你说媒吗?”

张靖苏的脸微微的红了,点点头道:“我本来打算找个地方躲一下……”

甘小栗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俩,只是储藏室实在容不下三个人,于是提议:“我回去做事,二位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小房间。”

张靖苏刚要推辞,只听得张太太的女中音再次响起:“张总编,张靖苏总编,是你吗?”

简行严哈哈一笑,反正雪茄也抽完了,把“宝地”给张老师也不打紧。他和甘小栗将房间让了出来,转身抓着张靖苏的肩膀把他推了进去。将人藏好之后,简行严拍了拍甘小栗,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会客室。

一进门甘小栗就被劈头盖脑一顿骂:“狗兔崽子死哪儿去了?让你倒茶你也不照应着!”

“嘿,你可别骂人,我让他帮我买报纸去了。”简行严打了掩护。

迎面又走来一个青年,模样俊秀,深眼窝、高鼻梁,嘴唇的弧度尤为好看,西装革履,比简行严深沉许多,甘小栗哪里见过这个人,抱着茶壶目不转睛地看着。

简行严也看到了来者,立刻挺起胸膛,故作高傲地说:“林秘书,你也在这里啊。”

林育政勾起好看的嘴唇,轻声笑到:“少爷,雪茄还好抽吗?”

简行严知道自己的”小偷小摸“事发,但他对父亲这个秘书十分看不惯,正如对方也看不惯他,”好得很,你什么时候也试试吧?”

“谢谢。老爷吩咐我有点事,我先走一步。”说罢林育政转过脸,他的目光在甘小栗身上停顿片刻,旋即就移开了,一介下人根本不值得为之停留。

“简少爷,你来得正好,我跟你母亲经常提起一位冯小姐,你——”“头号喇叭”的声音在会客室里响起来,简行严直皱眉头。

甘小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乔治市华人圈里的大富大贵汇集于此,他的生计,他的希望,都握在这群人手上。他又一次注意到自己和张靖苏简行严之间的云泥之别。

第36章 间奏曲(三)

白天的治丧活动结束后,章亭会馆里头再看不到一个华商,留下的人在会馆几个料理内务的人的带领下收拾了活动现场,本头公庙里的道场还在继续,和尚们的诵经声不绝于耳。甘小栗从管事人手上领了几铜子的赏钱,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方觉得肚子也有些饥饿,他看到会馆对门有家炒米粉的档口,便走了过去。

“老板,来碗炒米粉。”

摊主是个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人,小臂十分粗壮,单手掂了几下锅,油亮的米粉上下舞动,很快一份炒好,摊主用一个大碗盛了,动力扣到甘小栗面前。

甘小栗在会馆端茶倒水忙了半天,此刻终于屁股挨着板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大口吃着米粉,想起白天被简行严拉进楼梯下的储藏室,两个人在里头推推耸耸磕磕碰碰,努力回避着对方的身体,昏暗中他好像瞥见了简行严的眼里有星星班的光一闪而过。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这么紧张?

吃完了拿钱付账,一摸口袋,口袋里除了刚得的几个铜子之外,莫名其妙还多了一张纸条出来。甘小栗一边抹嘴一边把纸条掏出来,借着米粉摊的灯光看了看,纸条上面铅笔写着三个字:小心简。

甘小栗心中一惊,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路人来来去去,不少人和自己一样在摊前流连,再看摊主一直在灶前炒粉,不知道是什么人悄悄捎给他这张字条。

小心简。

他又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他认识的“简”只有简行严一人。

顿时脑子里又浮现出简行严的样子,那家伙好像总是穿红戴绿,站在人堆里无比招摇,个头又高,一双大双眼皮的杏仁眼,有点中不中、洋不洋,若说在圣约翰岛上还有几分矜持和优雅的话,那么为了证明自己到底杀没杀人的他就像个追求完美的偏执狂,可一到槟榔屿,简行严又抛弃了光环变得像个跳脱的败家子,成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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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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