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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755 2024-05-22 00:00:00

高记杂货铺的账房买了一份报纸,前前后后翻了一遍,抓住报童问:“没看到你说这事啊。”

那报童答到:“没在报纸上,是我看见的。”

账房吃了亏,回铺子里坐在柜台后面生闷气,突然纳了闷,这个时间了他的同事甘小栗去了哪里?

和他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的地方,高记的老板高元保也难掩心中的悲伤,一来是死者家俊好歹跟他有几分相熟,二来是简家的少爷杀了人竟然连无辜的甘小栗也要一同被宪警抓走。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宪警抓了简行严和甘小栗,甘小栗称自己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宪警不理他,来了个说中文的办事员对他说:“别人指认你跟简少爷是一伙儿的。”

甘小栗思前想后,八成是云吞面的摊主。

被抓的两人直接送进拘留室给关了起来。简行严不争不辩地在木床上坐下,这个单间正是他上次进来被关的单间,现在熟得像这地方的租客。甘小栗在他对面,隔着两重栏杆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别看我,不是我,我没杀人。”简行严几乎被盯出一个窟窿,终于开口替自己解释。

他不说话倒好,一说话惹出甘小栗的泪来:“为什么抓我!我冤枉!”

“是啊,为什么抓你?”这会儿拘留室里没别人,简行严饶有兴趣地看对面的少年哭哭唧唧,看少年身上那点灵动劲儿消失得无影无终了。

“刚才那个人不是说了吗,都是因为你!”甘小栗没好气。他从前在裁缝店只听人说警察都不是善茬,时常见到胡老板跟那帮穿制服的家伙套近乎走后门,现在倒好,在槟榔屿被英国宪警抓了起来,连个肯为他出钱出力的亲人都找不到,心里更是酸涩。他又后悔自己替简行严这家伙操了太多的心,什么枪声不枪声,什么死不死的,早知道会被宪警队抓起来就不要离开铺子了。

“那个小混混找我约架,谁让你来看嘛!”简行严倒打一耙,见甘小栗咬着牙只流泪不说话,便把话题岔开:“呔,那个小混混也是倒霉,他只不过是要替他心中的女神出气,居然落得……也就是前阵子跟我要好的一个姓吴的女学生,长得很漂亮,我确实是跟她亲近了一些时日,后来觉得她人怪没意思的,聊得也不投机,就渐渐疏远了她。谁知这个小混混,却是痴情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受了吴小姐的恩惠,暗恋上她,觉得她被我辜负了,所以要揍我一顿替小姐出气。”

“那家俊不是你杀的?”甘小栗边哭边听了故事,好奇心起。

简行严摇头:“当然不是我,我犯不着啊!”

“不是你,那是谁?”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被那个小混混打晕了呀,我怎么知道?”

甘小栗抽抽搭搭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你这个灾星。自己明明都收到纸条让“小心简”了,还是被他拉下水,于是又说:“哎,只求简少爷您依然吉人天相,英国人立刻把您放了,您也可怜可怜我,把我一起带出去吧。”

简行严见他装得那样恳切,一口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宪警走进来,还是上次跟简行严闹得不愉快地那个英国佬。

“(哼哼,怎么快又见面了,看来你老爸钱多也不管用。)”

“(你是谁?)”

“(你少得意,这次可不像次那么幸运了,这次你杀了人。”)

“(我什么也没做。)”

“(枪上有你的指纹。)”

甘小栗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英文对话,想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只见简行严突然脸色一变,而那英国宪警则耀武扬威地回身叫来同伴,一左一右把简行严从拘留室里提了出去。

简行严似乎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大呼:“(我什么也没做!我要见你们的上司!我要见韦丹!)”

这一次并没有一个白胖老头进来解围。甘小栗眼睁睁看着宪警架走了简行严,他心中那一丝寄托落空了。

他一个人没待多久,拘留室的门又打开了,进来的是简少爷想见没见到的宪警头头,矮胖老头韦丹。

“你叫什么呀?”

甘小栗听到一串流利的中文,只见那老头正笑眯眯地问自己。“甘小栗。”

“甘小栗你好,我叫韦丹,是这里宪警队的队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我是冤枉的!”

“喔?”韦丹一脸好脾气,继续问到:“你的意思是我们抓错人了,是吗?”

“队长老爷,我什么也没做,我是到有人喊叫才从铺子里跑过去看。”

“那你看到了什么,我希望你诚实的告诉我。”

“看到简少爷和家俊都倒在地上,家俊身下有一滩血。”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倒在那里吗?”

甘小栗害怕自己说错话会害人害己,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哪知对方十分耐心,一双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微微地翘着,下巴上胡须修理得整整齐齐。

韦丹说:“看样子你好像确实知道一些缘故,甘小栗,能不能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呢?我也不希望抓错人。”

抓错人?甘小栗不经诈,好似抓住了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没错,你们就是抓错人,于是他怯怯地把看到的一切照实说了出来,早上简行严如何在铺子开张就坐在云吞面摊,小混混家俊如何走过来找茬,两人如何撕扯如何一同走到别处去,自己在听到枪声之后如何跑过去看,他都一一细细道来。

期间韦丹仍是笑眯眯,听他把话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把手枪,冲着甘小栗比划了一下,甘小栗差点以为自己要挨枪子儿,吓得抱头趴到地上。

韦丹却问:“抬起头,好好看看,这把枪你见过吗?”

甘小栗抬起头,从指缝中看到一把华丽的手枪,枪筒不是漆黑,而是泛着银灰的金属光泽,枪身是橡木色,上有藤蔓图案的花纹浮雕。他老老实实答到:“没见过。”

“那简行严和家俊认识吗?”

“简少爷刚刚留学回国,家俊是个堂口的蓝灯笼,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那你说的不合情理啊,既然不认识,堂口的人为什么要找简少爷的麻烦,是为了钱吗?”

“不是的,是因为别的!”甘小栗像个为了博取老师喜欢的小学生一样抢答到,话一出口,他隐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韦丹的目光犀利地扫过来,仿佛能钻破水缸,静静地等着甘小栗这只水缸漏出水来。

第38章 二进宫(二)

甘小栗硬着头皮现学现卖,把吴小姐的事情告诉韦丹,韦丹没有表态,反过来安慰他说,放心吧,他们一定调查清楚,给死者一个公道,也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冤枉。说完韦丹就出去了。

拘留室里空气凝固着,一个便桶随意地放在用牢笼围起的隔间的地上,里头飘出的味道令人作呕。在这儿时间待得久了,甘小栗的嗅觉也形同虚设,简行严被带出去之后,他独自一人颓丧地盘腿坐在牢笼前,内心煎熬,既怕因为他说得多了影响到简行严,又怕自己的表现在韦丹看来还不够好。昏暗之中,脚边传来沙沙声,甘小栗低头一看,一只老鼠贴着他的脚面爬了过去。作为鄞县鼠疫的亲历者,甘小栗对老鼠有一种印在灵魂上的恐惧。他狂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攀上铁栏,回头望那只老鼠已经消失在墙缝的某处。

为了给自己壮胆,甘小栗清清嗓子,唱起歌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上一次唱这首歌的时候,还是在胡老板裁缝店里,他和几个师兄一起度过鼠疫爆发前的漫漫长夜。

吱嘎一声,拘留室门又一次打开来,两个宪警把简行严架了回来,还没等甘小栗回过神,简行严像一袋大米一样被丢进来跟他关到一起。

“(你看着他,别让他出事!)”一个宪警说,同时掏出警棍威吓了一下。

甘小栗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过去一看,只见简行严趴在木床上,左胳膊高高的肿了起来,脸上更是五颜六色,鼻孔里哗哗淌着血,他用右手捂着胸口,嘴里嗷嗷地叫着。

“你怎么了?”甘小栗忙问。

简行严哪有功夫回答他,指指左边的衣袖,让甘小栗替他松开袖口将袖子挽起来。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那是遭人暴打的后遗症。手臂整个儿露出来之后,稍微松散了许多,他使了把力气,左手臂火烧一般的痛,看样子骨头应该是断了。

“他们打你了?”甘小栗又问。

简行严点点头,脸上原本英俊的五官跑偏了位置,红的红、紫的紫,有点儿滑稽,又叫人心痛。

“为什么打你?”

这下简行严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按说以他的身份地位,绝不会在这里受这份严刑——哪怕他真的杀了人家俊,更何况他是被陷害的。简行严被家俊打晕过去之后什么也不知道了,那枪上有他的指纹又怎样?谁也没有亲眼看到他扣动扳机。

简行严吐出一口混着唾液胃液的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他想,如果不是自己跟谁结了仇,就是父亲跟谁结了仇,至少,父亲一定跟这里的英国人结了仇。

甘小栗见他伤得不轻,也不敢随便动他,转头瞥见他鞋掉了一只在铁栏附近,就捡了过来,蹲在木床旁边轻手轻脚地帮简行严把鞋子穿好。简行严脑子里正飞快地转动着个人恩怨、家族情仇、民族矛盾,突然被甘小栗轻轻捏着脚套进鞋子里,感觉得到对方指间的温度。

正如有人喜欢“摸头杀”,那么简行严大概就是喜欢“捏脚杀”吧。

“你还好吧?”

“手,估计是断了。”简行严终于说出话来,他侧着脸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甘小栗就蹲在他旁边,两张脸的距离大约四十公分。简行严望着那张湿漉漉的脸,那双抬起又迅速垂下去的眼睛,那眼睛上呼扇呼扇的睫毛,把个人恩怨、家族情仇、民族矛盾统统搁置不谈,一心扑在甘小栗的睫毛上,这一刻只想作睫毛上暖绒绒的微小尘埃。

甘小栗却是因为自己在韦丹面前把简行严和家俊唯一一点纠葛挑了出来,故在简行严面前拼命弥补,他哪里知道简行严有一颗随时能发现美的眼睛和充满爱的心。

“麻烦你帮我翻过来,我想坐一会。”简行严感到血都涌到脑袋里,让本来就嗡嗡作响的脑袋胀痛难耐。

甘小栗照办,一手托着简行严骨折的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慢慢转过来、直起身,这番动作让两张脸的距离更近了。

“要不要我帮你把这只胳膊固定住?”

“怎么固定?”

“你这个都不知道吗?这不是骨折的基本常识吗?”甘小栗说着便三两下脱下短褂撕开,又简单搓成一长条,两头系起来在简行严脖子和肩膀上绕成一个圈,再把他的左手撘进去。“喏,这样吊起来不就固定住了吗,你别故意去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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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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