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40页

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768 2024-05-22 00:00:00

他不再搭话,笔直地走到客厅里去,宪兵队离开之后,简夫人和二舅太太从楼上下来,一起坐在沙发上,这时简行严注意到二舅伯不知道去了哪里。

“二舅伯人呢?”

简夫人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简行严向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宪警挨个房间搜查的时候按坎贝尔的吩咐放过了夫人所在的房间,自然也没有去打搅简旌。简夫人在房里只是模模糊糊听佣人们讲述了家里发生的事,可按照规矩她不该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只好在一切结束之后才走出房间。迎接她的是是一扇扇贴着封条的房门,是一个个不能打开的家什。简夫人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肿的,一定是在房间里哭过了——她的儿子这么想。可在她哭的时候,她旁边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呢?陪伴她的血盆大口的二舅妈,躺在床上听不进人话的简旌,还有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老嬷嬷都在做些什么呢?

二舅太太没有回应,她嘴上的口红一点也没有脱落,艳艳的红。

简夫人说:“我让爱莎嬷嬷在楼上伺候着,你父亲跟前不能没个人。”

听了这话,木桶上的王富贵立刻上赶着贴了过来,夫人又说:“王管家就在这里听少爷吩咐吧。”

简行严把目光移到王富贵身上,老实说他对这个仆人并没多少感情。以管家的资历来说,王富贵稍显缺乏经验,头脑也不是太好,只有一颗忠心日月可鉴,尤其对简旌更是奉若神灵。简行严之前喊他“王督公”,便是嘲笑他在简旌面前鞍前马后像个公公,现在看他满脸苦相地杵在地上,又怜悯起来。

简行严头一回认认真真称了一声“王管家”。

“你对眼下的事情怎么看?”

“全听少爷的。”王富贵双手作揖。

简行严沉思片刻,道:“坎贝尔今天虽然走了,搞不好随时会再来,家里的东西也查封得差不多了,你把剩下那些体己的东西清点一下,保管好,免得我们这些人留在屋子里需要用个锅碗瓢盘都没有。想走的佣人就结了工钱赶快打发了,尽量不得罪人,也得防着有人手脚不干净。”

“那老爷的事呢?”王富贵问。简旌卧床以来,身边负责照料最多的除了简夫人就属他了。

“老爷就完全拜托……”简行严对他的母亲说,“亲自照顾,家里被查封了,我想很快就轮到公司,我先让工厂紧急停工,尽量取消订单,没有使用的原料先找地方转移。贸易行那边我一会儿过去一趟。”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简夫人立刻明白,贸易行关系到简旌走私的事,让宪警再抓到这个错处就更加了不得。

简行严说了他的计划,仿佛他已经从沮丧中振作起来,他额上微微冒汗,一双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光。在旁人看来,简家出了名的败家子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成熟可靠,摇身一变成了这满屋子的人的唯一支柱。

“阿姐,麻烦你去准备晚饭,”简行严对扬州阿姐吩咐道,他又看到躲在过道上二舅伯家的几个孩子和妾室,几个孩子平时闹起来像哪吒,这会儿都安安静静光着脚站着,脸上怯怯的。于是他又补充说:“一会儿开饭了记得请舅老爷舅太太和孩子们一起吃,如果舅老爷没回就不用等他了。”

二舅太太把脸扭了扭,没有拒绝。

“阿严你也一天没休息了,晚饭前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简夫人道。

“我去换件衣服。”简行严抛下这句话,耸耸肩往楼上去了。

天色已暗,楼梯上黑洞洞的无人点灯,简行严经过荣叔曾经住过的角房,角房的门关着,门后有响动,他知道甘小栗还待在里面,只是没有现身。

简行严又折返回来,敲了敲角房的门,“你饿不饿,一会儿去吃饭吧。”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探出甘小栗一张尖瘦的脸。简行严在那张脸上摩挲了几下,苦笑着说:“简家八成要完了,这下你的心结可解开了?”

甘小栗双手将简行严的手抓下来握住,低头问到:“今后这个家会怎样?”

“坎贝尔说老简要被告上法庭。”

“谁告?”

“公诉吧,英国人终于忍不了老简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早晚的事,你我都清楚,老简确实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担心的是你。”

简行严抽出手来,在鼻尖上抓了抓,深吸一口气说到:“我们在升旗山救人的时候,我还觉得不管发生什么我家里总会有办法解决。后来南拓炸了家里的火柴厂,加上老简病倒了,我必须学做生意,还要在贸易行和厂里到处跑,也没细想今后的打算。现在老简的情况不太妙,坎贝尔忽然上门查封来了,好像明天就是最后的审判一样……我好像也不用去想什么未来,唯一叫我后悔的,是没早点插手家里的生意,没有阻止老简。”

“那你会被牵连吗?”

“哪里还叫牵连呢,老简的财产,包括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些东西,可能都没有了。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我自己,我有手有脚,年轻,又是个男人,怎么也能活得下去……”简行严的眼圈终究还是红了,他对甘小栗说:“我去看看老简。”

甘小栗将头靠在门框上,也淡淡的露出了苦笑。

第175章 大厦将倾(二)

有罪之人必将接受惩罚。

当甘小栗处在“恋人”和“杀父仇人”并存的这个家里,他一直坚信着这个信条。

不过他也知道,虽然心情矛盾,可自己总能得到简行严的庇护。也许他有过尝试——比如放走参与绑架少爷的阿甲,却以失败告终;也许报仇的意图被揭开后,他已经没有继续留在简家的意义,总之他至今还留在这座府邸里,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家走向颓败。

晚饭的时候甘小栗下楼来,他帮着王富贵干了些准备工作,不管这一天过得如何糟糕,晚饭还是要吃出大户人家的仪式感,他作为主人家的养子,理当分担一些家事。

简行严吃过晚饭还要赶去旌发贸易行,桌上他吃得神色匆匆,旁边的主位上坐着简夫人,简夫人面色苍白没有胃口,喝了点汤就停下动作,而在夫人另一边,也就是简行严的对面,空着的位置属于二舅老爷,这个人下午失踪之后还没有出现,二舅太太好像不肯透露他的出去。接下来就是二舅老爷家的孩子们,沉默地吃着饭,偷偷把不爱吃的菜塞到碗碟的下面。餐室的灯明晃晃的亮着,穿堂风吹着电灯线轻轻摇晃,屋里人影也随之摇晃,晃出许多沉郁哀怨之气来。

二楼简旌的身边有爱莎嬷嬷在照顾着。不过他这一两日滴米不沾,着实是吃不进去,整个人时而醒来时而睡着,即便醒来神智也未必清楚,大概还不知道因为被发现藏有违禁品,自己的家和酒厂已经被宪警查封了。

等简旌的咳嗽声停下来,餐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不等简夫人开口,二舅太太放下筷子说:“阿严,你可去过你爸房里了?”

“还没有。”

二舅太太用手巾擦擦嘴,抹下一大片红色口红,她突然滔滔不绝地说到:“有些话不该我这个外人说,却因为我是个外人,才方便说这些话,要是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请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阿严,你爸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一天不如一天。一开始他只是不能喊头痛头晕不能起床,医生来用了几天药也不见好转,反而感觉动也不能动了,从昨天起,更是连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有老人和你爸的情况一样,差不多也没几天了,这事令人伤心归伤心,可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你得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简行严举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打断道:“办什么?给老简讨个小妾回来冲喜?”

二舅太太咋舌,“哎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家生意上的事。这不宪警刚来过,屋里屋外到处贴了封条,等于是抄了家,大难当前你不得把你家剩下那点东西保护好,不然你拿什么给你爸送终。”

简行严听闻此言投去两道冰冷的视线,可二舅太太无动于衷,她被手巾擦过的嘴上仍旧带着口红的颜色,说起话来两片嘴唇开开合合十分明显:“你别嫌难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关你爸大概是过不去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

一旁的甘小栗注意到,饭桌上火药味正浓,可是简夫人却一直低头看着她碗里喝剩下的汤,一言不发。为了缓和气氛,甘小栗夺过王富贵手里的茶壶,给桌上每个人都添了一轮茶水,这时二舅太太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再度开了口:

“我说的是你留点心,看好你家的钱。我怕你年轻看不住,正好你妈在这儿,我劝她好久了,古时候不是有什么’垂帘听政’和’托孤大臣’吗,不想你们家老爷在南洋打拼二十几年的积累全部玩完的话,还是早点找个靠得住的人帮忙吧,眼下正是需要到处奔走托关系的时候,没个熟门熟路的人怎么行?何况等英国人治了你们的罪,就算还剩下点钱,还有上海那一房的人的惦记着。阿严,你就算不为你,也要为你妈着想,你爸如果有不测,她还要继续过下去。”

听了她的一席话,简行严已经到达巅峰的怒火突然好像被什么冻住了,他皱着眉,空洞地看了看自己对面空出的座位,又转过去盯着自己的母亲看了好一会儿。简夫人明艳的五官此刻融进了她脸上的一片蜡黄之中,眼口鼻都不怎么重要了,只有一片愁苦的蜡黄怎么也散不去。

“你说的那个熟门熟路的人,我怎么听着说的就是我二舅伯呢?”简行严冷冷说。

二舅太太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还有其他人选吗?”

简行严此刻虽然没有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但是他感觉到这个家带给他可怕的压力。他也知道此刻的确需要帮助,但是二舅伯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应该在人选范围之内。

“二舅伯他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甘小栗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窗户望见二舅老爷面包似的身影,打开门来,二舅老爷挤进家中,狠狠撞开了门口的甘小栗,嘴上嚷到:“不好办,不好办呐。我托人找到一个老法官,算是给我们皇家华人几分面子,跟我讲了宪警行动的目的,是相当的不好办!”

餐室里的人早在他进门的一刻齐刷刷站起来,只有简行严继续坐着说到:“刚刚还在问舅太太舅伯的去向,终于赶在晚饭结束前回来了。”

二舅老爷三两步蹦到餐桌边,站在自己妹妹身旁,仿佛一点也没注意到外甥的敌意,说到:“妹妹,这一回他们打定主意要治妹夫一个通敌的罪,现在不赶紧想办法疏通人脉就来不及了,要是这个罪名定下来肯定是要杀头的啊!”

简夫人闻言更加的愁苦,终于开口道:“二哥,怎么办……”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猫十六斤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