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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683 2024-05-22 00:00:00

送走了伤员,雀斑高个儿却没有离开,他正和甘小栗激烈地说着话,那种像斧子一样到处乱砍的情绪平息了,态度逐渐趋向于悲戚。想来由甘小栗去和他交涉是正确的,甘小栗和他有着同样的失去亲人的经历。

雀斑高个儿报以不信任的眼神,僵持了半分钟还是坦白说:“谁知道那老头儿子死到哪里了,失火之后他脑子变得不太清醒,不吃不喝、胡言乱语了两天,姓冯的怕这儿再多一条人命,就把老头赶走了。”

简行严听了一时语塞,天大地大不知道老头去往何处,可正如老头自己所说,他儿子死了,没有人替他养老,他总归也是活不成的。而站在冯工头的立场,只怕还觉得自己做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厂子没了,他工头的职位也没了,一个老头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有什么不同呢?简行严用低沉干涩的声音对雀斑高个儿说:“你要是再遇到他,让他来找我。”

趁高个儿发愣的功夫,他接着说到:“要不说说看,你心中希望获得的赔偿是多少。”

高个儿抿着嘴,生着雀斑的脸上露出一点木讷的贪婪,他伸出五根手指头说了个数。

“这就是你心中亲人的价值吗?”简行严叹了口气。

对方狐疑地看着他,全副武装的准备讨价还价。

简行严面对这样的架势摇了摇头,嘴上说:“好吧,晚一点我请人帮你把钱送过来。”那是个令简行严意想不到的数字——高个儿铆足了劲开出的价格,也不过是公子哥儿零花钱般的数字,也令简行严坚定了自己的悲哀。

处理完工人的赔偿问题,甘小栗见他仍是愁眉不展,便问到:“怎么了?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什么结束,这还只是开始。”简行严搬着手指头算,“抠叩君羊把留意齐齐散散灵思追更最新完结文还有订单的违约金,供应商的货款,会馆那边总要报告一声吧,官家也总有事情要处理——如果说英国人还想管的话,啊麻烦事只多不少。”

“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地方。”

“是啊,这都是我必须做的,我是老简的儿子,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跟着书房里的那几个老家伙学了几天的账目和生意经,我算明白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望着那些数字加加减减,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算……简旌他还能和从前一样工作,你早晚也有一天要继承他的事业吧。”

“以前我总是觉得上海的二哥可以把老简在南洋的生意也一块接手过去。这次老简出事,好像根本没有通知那一房,这下我看出来老简的’两头家’就是两头家,他在南洋的一切都不与上海那边人相干,就像我对上海的大姐和二哥一点都不了解一样。”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家上海那边还有人……”

“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吧,好像也很久没有收到那边寄过来的信件了。”

“是不是因为打仗中断了邮路?”

“谁知道。”简行严又摆出那副毫不在乎的懒散态度,狠狠用脚跺了跺地上的瓦片,说了声:“回去吧,免得要钱的人上门我还没回家。说好是带你来散心的,结果——”

甘小栗平复了心情,睫毛弯弯目光盈盈的露出一个苦笑,说:“你根本是带我来壮胆的吧。”

简行严拍拍他肩膀,承认了。

他俩开着车到服装店买了身衣服,换掉了沾到粪水的着装,又好整以暇去天外楼吃了顿大餐,算是给接连遇到麻烦事的这段日子来个休假,一想到回家还要面对简府如今内忧外患的紧张氛围,天外楼的牛腩也变得格外好吃,叫人恨不得含着眼泪把盘子嚼下去借以逃避现实。

快要黄昏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家,果不其然家中气氛窒息,客厅里二舅老爷的一家人还在旁若无人地进餐,几个小的上蹿下跳,拿盘里的东西彼此互扔,气得厨子老马放下端菜的食盒拔腿就走。见到简行严和甘小栗回来了,二舅老爷和他正房夫人一同笑笑说:“吃了吗?要不坐下吃点?”仿佛他们才是这家的主人。

简行严学着厨子老马的样子也拔腿就走,甘小栗知趣地转身上楼悄无声息地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戴着便帽的男人从二楼气冲冲的往下走,和简行严擦肩而过的时候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简行严边走边思索这个人到底是谁,还没想出答案已经来到了简旌的卧房门口。

门大开着,简旌正仰面哎哟哎哟地叫着头痛,简夫人揉着他的太阳穴,地上还有一碗打翻在地的粥,那粥碗碎成了五瓣。

在简行严的眼里,此时的老简既像个老人,又像个孩子。

未等他开口,简夫人觉察到门口多了个人,回头对儿子说到:“和甘小栗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简行严尽量不去看父亲笨拙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照不出人影的意大利皮鞋,“刚刚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简旌好似只关心自己的头痛,闭着眼龇牙咧嘴,除了“哎呦”什么也不说。

简夫人开口:“是火柴厂的供应商,来要货款来了。虽然我们也不是拿不出这个现金,可你父亲病成这样子,他是你父亲从火柴厂建厂就开始合作的供应商,竟然一点人情都不讲,张嘴只提钱的事,真叫人寒心。”

“……也是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得罪了日本人,一部分人平时就看不惯我们,还有一部分人肯定想着‘简家要完了,赶紧跳船’。”

简夫人点点头。

简行严接着说:“关于火柴厂的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火柴厂”三个字成功吸引了简旌的注意,他的一双死鱼眼狠狠盯住简行严,眼神就像要从简行严的嘴里把他要说的话挖出来一样。

“爸,妈,把火柴厂卖掉吧。”

简旌的眼珠肉眼可见的凸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卖掉火柴厂,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经营手里全部的产业。爸你算一下,我们有纺织厂、旌发商行,还有委托出去的柔佛的锡矿,之前还和舅伯一起合作开发过橡胶园,产业分散,而且都是完全不同的行业,一旦和日本开战这些通通会变成我们的包袱。”

“你想干什么?”简旌握紧了身上的被单。

“爸,我只是建议把火柴厂脱手,不必再浪费钱重建了,卖掉还能从土地上收回一点成本。”

机械的轰鸣从简旌喉咙深处传出来,他咆哮着说出“不可能”。

简行严无所畏惧,“爸,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拿着钱到底应该做什么!到底什么才是这是时代最需要的投资,我们手里的资本又能改变什么?”

“改变什么?臭小子,我看你是痴人说梦,不要还没有起步就想着飞,你先看看那块土地能卖几个钱再说!”

“诶?”简行严哑了火。

“去查了那块土地的性质和归属再来。”短暂的爆发让简旌倍感眼睛酸痛,靠在床头一言不发阖上了眼皮,仿佛刚才竭力拒绝的并不是他。

“妈,这是什么意思?”

简夫人摇头,将一头雾水的儿子拉到一旁劝到:“我不知道,阿严,你父亲病倒这段时间难为你这样卖力的工作,火柴厂如果说卖就能卖,你父亲也不会为了它着急成现在这副样子。”

只听那头简旌咳了一声,说:“我还没死啊,简行严你别想着替我做主火柴厂的事!”

简行严暗暗叫苦,眼下火灾善后的工作可不都是由自己一手完成的吗?他想起和那个索要赔偿的高个子工人约好了赔钱的事,快步走到书房取出了简旌的支票本。

“你不妨多开一张。”

“小栗子,你怎么来了?”

甘小栗洗了澡,光着上半身走进书房,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来汇聚在颈窝里,他关上书房的门,台灯将他俩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放大投到窗帘上,是因为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才分开多久啊?”简行严深深地吸着甘小栗头发上的皂角味。

甘小栗拱了拱背,皮肤蹭在简行严的衬衣上留下温暖的印记。“白天被泼了粪,担心浑身都是臭的。”

“现在可不是腻歪的时候,那个索赔的工人如果来了,我得把支票给他送过去。再说你也不是会腻歪的人,准是有什么目的吧?”简行严有手指勾起甘小栗的下巴,尖尖的下巴颌握在指尖的感觉特别的真实。

“我需要钱。”

“什么?”简行严以为自己听错。

甘小栗的一双手缠上来,被缠住的不是简行严,却是书桌上的支票本。“我需要钱,我要兑现我的承诺,我要和高燕晴结婚。”

简行严恨不得一个过肩摔把甘小栗丢出去,他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让头脑恢复运转,轻轻推开怀里的甘小栗,“高燕晴是哪位?”

第155章 人心能藏多少事(一)

等甘小栗将高燕晴是何许人也一一向简行严说明,简行严的惊愕不但没有消解,反倒增加了不少。“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即便是要结婚,你也好、她也好,都应该优先想到是和我结吧?”

“你的自信未免也太多了,她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她不是喜欢过我?你不是说我在高家的柴房里给她喂过水?”

“你根本就把这个人忘掉了还有脸说她喜欢你!”

“我不许你和她结婚,你和我结婚吧。”

甘小栗推开简行严,“你明知道没有这个可能。”

“别生气。”

“总之你先给我钱。”

简行严看了看手中的支票本,当机立断坐下来手写了两张支票,盖好简旌的印章,却是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说到:“忙完工人赔款的事,你带我去会会她,否则别想要我的钱,人就请她直接放弃吧!”

“人”自然指的是甘小栗。甘小栗目送简行严从书房走出去,他光着上半身没有追上前,原地站了一会儿,心说还没有将为什么找简行严要钱、为什么自己要和高燕晴结婚的原因说出来,那家伙就一脸不可一世地跑开了。

不过,所谓和高燕晴结婚的事,的确很是儿戏。

儿戏到高燕晴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

此话又得回到简旌病倒,简行严开始打理家族生意这部分经历。

甘小栗被限制了自由,简行严不在家的时候他无事可做,整日在房间里看书读报发呆睡觉。他也不愿意在府里晃来晃去,免得旁人以为他要施行什么复仇大计。

就在他无聊透顶又别扭万分的一个晚上,简家的扬州女佣敲开了他的房间门。

“阿姐?”甘小栗有点惊讶,尽管他们曾经相当的要好,而且在他成为了简旌的养子之后还保持姐弟般的感情,但是自从简旌倒下、大家对甘小栗小心提防之后,阿姐也改变了过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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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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