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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703 2024-05-22 00:00:00

“你滚吧。”简行严食指碰拇指地捻了捻,有点心疼食物,他退到拘留室的墙边,那儿摆了一张又臭又硬的木床。

“少爷保重。”王富贵一拱手,又朝宪警比划了一下,退了出去。

“唔,真是同人不同命。”拘留室里有人这样说到。

那是参与斗殴的小混混中的一人——小混混们按不同堂口被分成两拨,关进了两间不同的囚室,而简行严则是单独被关在他们对面。简行严坐在木床上,听到有人开口,便抬头去看,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刚才一开头跟自己动手的小子。

别的小混混说:“家俊,你阿爸是不是当过差?怎么也不来捞你?”

家俊,简行严打量了对方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脸,记住了这个名字。

只听家俊拖长声音说:“我阿爸抓毒虫抓得自己也变毒虫。”

“你别提这傻小子的老爸,只怕现在还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又有人接话。

“(统统闭嘴!)”一声叽里呱啦的英文响起,大家这才意识到跟王富贵一起进来的宪警并没有出去。宪警迈着懒散又高傲的步子踱到简行严的囚室前,用一根警棍敲了敲铁栏吗,说:“(你老实点。)”

简行严冤枉,“(我又没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要是想讹我爸一笔那你只管去,他别的没有,光有钱。)”

宪警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钱多很了不起吗?该死的Z国佬!)”

简行严却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样子,甚至过于轻描淡写地脱下了鞋子,他一边慢悠悠地把一双鞋子码到木床跟前,一边回答:“(是呀。)”

咣一声,宪警手中的警棍重重地捶在铁栏上,他咆哮了一阵,几乎要打开门冲进去,正当对面囚室的小混混们心中紧捏一把汗时,拘留室的大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矮个子的白人胖老头。

“不知简少爷光临,有失远迎。”胖老头嘴里衔起一串流利的中文,不知是不懂其义讲错了场合,还是故意讽刺。

简行严不认识来者,却看得懂军衔,心里明白这老头是宪警们的头头,他朝那人低了低头。

“我的中文名字是韦丹。”胖老头继续说,“说起来令尊和我是老朋友了,不过朋友归朋友,简少爷被带进来也是事出有因,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阵,等我们调查清楚,自然立刻毫发无伤地送你回家。”

“你中文说得比我都好。”简行严打趣道。

韦丹是个在南洋生活多年的英国人,而今当上乔治市宪警队的一号人物,军队文官出身的他深谙与这边土著、华人的共存之道,他和简行严说完话,转过身去立刻变了一张脸冲先前那名手下吼道:“(你这个蠢蛋,还不出去干你该干的!)”

拘留室的门再度锁上,室内一阵沉默,三间囚室里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瞪了几分钟,简行严从身上摸出了香烟和火柴。

“……大爷,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给我来一根吧!”对面囚室有人摇尾乞怜到。

简行严大方的把烟盒里剩下的香烟和火柴全部递了过去。

原本为了抬四佛拔头筹而大打出手的道上弟兄,这下在一片吞云吐雾中迎来了和平,只有家俊还不甘心地呲着牙。

家俊打量着简行严,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简行严。”

“好啊你,你小子就是简行严!”家俊大叫一声。

简行严洗干净耳朵等着听下文,对面却没声音了。

这一天他虽然过得有点倒霉,却也不算太坏。

因为坏事还没有到来。

王富贵探望完少爷,爬上汽车,跟汽车里坐着的老爷回了话。

简旌问:“怎么样?”

“少爷倒还好,受了点皮外伤,精神劲儿跟平时一样。”

“这个不成器的狗崽子!”

“您消消气,少爷还年轻。”

简旌又说:“这事太太知道了吗?”

“我从府上出来接您之前,看见张太太到了……想必少爷的事已经传到太太耳朵里了。”

“哼,知道也没用,管教子女方面她百无一用。”

“您消消气,太太也是……也是头一回。”

“还有宪警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我简家的人吗?”

“英国人嘛——”

“你怎么老接茬!”简旌大怒,“赶紧开车!”

王富贵脖子一缩、嘴一闭,麻利地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简旌今天参加完一年一度的“本头公出游”,正摊上简行严斗殴被抓的事,当着全会馆的头头脑脑们丢了一个大脸,他的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汁来。

司机将车开到靠近码头的街区,在一幢房子前停下,门边一块大匾写着“旌协船运”四个大字,金灿灿的很是招摇。这家公司是简旌名下若干商号之中的一家,主要经营货物船运,往来于南洋和内地之间。这几年受战事影响,为了能够继续经营,简旌向英国人交了投名状,送了一部分股份给英国的商行。

旌协船运的员工们对老板的烦心事已有耳闻,看到老板如同见到瘟神,躲的躲藏的藏,导致简旌从车上下来到办公室这段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林秘书跟简旌前后脚地进了办公室,他一进来就说:“听说你儿子又干好事了?”

当着这位林秘书,简旌的态度显得格外收敛,“行严这孩子,从来就不省心,待在英国还好,离得远,回来之后就没让我有一天好日子过。”

林育政的花瓣唇优雅地展开,笑了一笑,他那张脸确实好看,只是看多了莫名叫人感觉有点阴邪古怪,“老简你倒是坐得稳,不去找警察局要人吗?”

“给他一个教训吧,吃点苦头也好。”

“当父亲的真是用心良苦呢!”林育政的讽刺溢于言表,不知是在讽刺简旌,还是在讽刺全天下的父亲。话锋一转,他问到:“知道你儿子为什么被抓吗?”

简旌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狠狠把肩膀埋进椅子背里回答到:“因为老金那个老王八呗,我简旌的名字在英国人那里又不管用了,我儿子也可以随便抓。”

“他把他爹给他的茶园卖给英国人了。”金医生这个人,生来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好在他也无心于此。

“是啊,升旗山的茶园”,简旌嫉妒金医生名下有这么一处产业嫉妒很久了,要怪只能怪老金命好,含着金钥匙出生,不像简旌——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拿上海那房老婆的嫁妆当本钱,自己挣来的。“这下老金又能风光一阵子了。”

“不至于影响你们会馆主席的改选结果吧?”林育政又问。

简旌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又不是逗小孩子,谁给糖就对谁笑。

英国佬就是要他们相互制衡,从不真正与任何一方交好。

“到底你们章亭会馆这么多中国人,现在还是得英国人说了算。哎,珍惜吧,往后可就不一定了。”

简旌望着林育政的脸,一言不发,左脚轻轻地往内抽动了一下,仿佛刚刚险些碰到一条毒蛇的信子。

甘小栗那头,他见简行严被宪警抓了起来,心里有些打抱不平,听天财添油加醋的说了很多“拘留室秘闻”之后,更是担心简行严的安危。

一边的老六安慰他:“没事的,动谁也不会动简少爷,小栗子你放一百个心。”

“既然是简少爷这等人物,为什么会被抓进去?”甘小栗反问。

“他虽然是个人物,回槟榔屿也不多时,未见得人人都认识他,何况这群宪警只管抓人,哪里会区分我们中国人谁是谁呢?”

三人一面说一面找了家坍败的饭馆,准备吃饭。店里有几张桌子板凳,积满了如同来自前世的灰尘油腻,一个四十几岁的马来妇女在店里缝衣服,见来了客人腾出地方让人坐下。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马来妇女用蹩脚的中文招呼到。

甘小栗瞟了她一眼,看她头巾下露出一张黑黄黑黄的圆脸,厚嘴唇肉鼻头,目光浑浊。一时他心中动容,也不知这位妇女为何满面愁容,为何这饭馆靠她一人支撑。他虚构了很多悲惨故事,借着这些故事又想到了自己。

如果找不到阿爸,是不是自己索性就在这南洋海岛上谋个出路,终其一生。可老家鄞县始终还有一份缥缈的兄妹情不能割舍。有时候看见富人家里走出来的年幼女佣,甘小栗忍不住会想小桃是否被卖去了这样的人家?运气好的话,女主人是否会像对待小妹妹一样对待她?若是看到炮寨花艇出来的瘦瘦小小的琵琶仔,甘小栗则扭过脸去,不去看也不去想。

“喂,你吃啥?”天财打断甘小栗的思绪。

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像只灵巧的陀螺转到他们这桌。

“来,添双筷子。”老赔喊。

“你终于从茅坑爬出来了!”老六说。

甘小栗赶忙收拾情绪,冲着老赔说:“老家伙,瞧你一身灰泥,是刚从茅坑里爬起来又钻进狗洞里了吗?”

老赔拿筷子暴击甘小栗的脑门,解释到:“帮对门的姑娘修房子,她家屋顶今早漏了。”

天财立刻起哄:“老鬼!你可一把年纪了,跟那小蔡姑娘可隔着辈分哪,别动什么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老赔手里的筷子又挥击向天财,“我这是助人为乐。”

他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好像一位父亲。

第34章 间奏曲(一)

因为工作在身而错过了槟榔屿华人民俗活动,《槟榔晨报》的主编张靖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中的红蓝铅笔时不时在稿子上划两下,面前这篇标题为《迎神赛会发生骚乱,简府公子被宪警带走》的报道写的生动详实,令人读来身临其境。张靖苏读了两遍,忍不住嘴角笑容连连,然后,他把这篇报道毫不留情地毙掉。

他说稿子写的过于主观,而且太过浮夸。

到了下午,终于结束掉这一天的工作,张靖苏独自在街头走了走。报社所在的潮州街离着姓周桥并不远,毕竟整个乔治市也面积不大,由岛东北部的港口向内延伸发展,止于岛中部山地的热带丛林。张靖苏沿着靠海的街道信步走去,今天初八,年还没过完,不少房屋门前还挂着迎春装饰。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太阳早早落到山的那一头,余晖给云层勾了金边,给天空染上一种热烈的红色。

在这边红色的包围下,张靖苏的耳畔仿佛响起曾经无比熟悉的一声“靖苏”,遁声望去,那儿只有屋舍和炊烟。

那年张靖苏还在日本京都留学,和国内的军阀混战相比,他在异乡的日子过得倒有几分安稳。秋天的一个傍晚,他和三五个同样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去当地著名的南禅寺游玩,一行人都是十几二十的小年轻,当中还有一二个家境格外优渥的,更是意气风发、眼里容不得哀愁。唯独几人里最年轻的那一个,一直冷冷冰冰,神色凝重。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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