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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4031 2024-05-22 00:00:00

林育政的眉头皱得都快挤出水来了,看得出他正在忍耐:“是我说的不对让您误会了,因为简老板在酒厂的事情上对我用了另外一套考核方法,和他其他业务上的有所不同,所以一直没有在像今天这样子的会议上汇报过。”

二舅老爷锲而不舍,“简旌是简旌,今天你们的汇报对象是简夫人,以往那套可以免了,你就照常把酒厂的情况说一下吧。”

一旁的简夫人没有说话,她垂首在笔记本中等待时机。

林育政仍在忍耐,他缓缓道:“对不起,今天没做好准备,如果简夫人和您要听的话,我可以改天再来。”

“这就是简旌训练出来的人,作为厂长,厂里每个月的产量、工人的情况、成本、销量、库存都应该随时放在心里面的啊!好像还是得力的助手之类的吧,我看根本是个目中无人的草包。简旌还夸你比他儿子强百倍,该不会是因为你的脸蛋吧。啧,这种事也不稀奇。”

林育政的表情阴冷得可以杀人,他在沉默中死死看着简夫人的二哥,眼里几乎喷出紫色的毒液——那视线令人想起被某种爬行动物爬过的触觉,冰冷得止不住战栗。简家的二舅老爷虽然胸无城府、惹人讨厌,但他活到这把年纪上,也知道要乖乖闭嘴。

面对林育政的变化,简夫人已经在心里为他带上了注解——过去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林秘书,如阳光般和煦、如花朵般灿烂的林秘书,都是他的伪装,这个人忍不住要暴露自己的本来面貌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掀动了林育政额上的刘海,露出光洁额头上的一个细长的疤痕,周围的皮肉扭动般愈合在一起,一看便知当时没有妥善处理过。他终于向挑衅自己的人吐出了真心话:“你这是看不起谁?是我,简老板,还是在座的夫人?”

“行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该记下来的我都记住了,有问题之后会拜托你们解释。”简夫人站起来送客,“林秘书你等一下好吧,我有些事想单独请教你。”

“你还有什么事?”二舅老爷不死心。

简夫人淡定地答到:“我有点东西想转交给林秘书的夫人,女人之间的一点小事。”这才打消了二舅老爷过分高涨的参与热情。

关上门,简夫人回头看看局促站立的林育政,好像除了和江姵芝在一起的时候带着表演出来的温柔和关爱之外,简夫人头一次意识到林育政好像和女人相处就会别扭,哪怕是接受女性坦率的视线,他也会不太自在。

“你稍等我一下,我把要交给姵芝的东西拿出来。”简夫人转身到书架前,拿出一盒燕窝。“你把燕窝给姵芝吧,她怀孕了,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她年纪轻轻的,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娘家离得又远,我总觉得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希望这是我的错觉。”

“多谢简夫人,我会努力照顾她。”

“你知道就好,你把工作先放一放,也抽空多陪陪姵芝。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感觉……你这一阵也比较忙?是因为老爷给你的工作太多了吗?”

“是吧。”他当然忙得很。“说起老板,刚才不便问,夫人,老板人怎么样了?”

“和大家听到的传闻一样,被南拓扣住了。”

“好在夫人家中还有两位少爷可以帮衬,夫人也保重身体。”林育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简夫人一直在打量着他,一直在想着这明明是个比自家阿严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做出来的事情却十足叫人害怕。“两位少爷现在人不在我身边,我挺挂念他们的。说起来你好像也是过番而来,家中父母想必也十分挂念你吧。”

“家母已亡故了,家中并没有其他的人。”

简夫人不知该作何感想,在她的注视下,林育政额前刘海再度被风掀开,那个伤疤跟着露了出来,简夫人的视线不知不觉停留在那条蜈蚣形的痕迹上。

“夫人是在看我额头上的伤疤吗?”林育政伸手去摸额角,笑着说到:“这个伤疤还是家母不小心造成的呢。”他的笑容看起来古里古怪,嘴角咧开竟有一丝呆板之处,“说实话,我很讨厌她。”

简夫人一惊,她从林育政的脸上看到的可怖笑容正是冲自己而来,也许是冲天底下所有的母亲而来。书房内只有她和他单独对决,简夫人立刻放弃了谈话,放弃了继续打听林育政的出身,快步走到书房门口转动把手。谢天谢地还有时间来做这些,门打开来,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第142章 自尊心用不了太多(二)

从简府出来,林育政回酒厂转了转。酒厂只有名义上是简旌出资收购,实际上就像是他林育政的孩子。今天在简旌的书房里被几个不相干的人弄得十分不快,他把气撒在简夫人送的燕窝上,出来碰到街边站着一个豁牙的流莺,就把燕窝摔在了她跟前。那流莺哪里看清了是什么样的高级货,以为是林育政作弄她,从那张豁牙的嘴里吐出不干不净的话来。林育政没有当场发作,只不过过了几天几个小混混找上那女人,把她口中剩下的牙齿拔得一颗不剩。

藉由燕窝,林育政还想到了家中怀孕的夫人,他无情地摇了摇头把江姵芝的身影从脑中赶出去,他的心思全在工作上。

酒厂在乔治市南,上一任老板,也就是去年圣诞节遭到谋杀的周老板看中了这边的风水,虽说这个风水没能让他长命百岁,但是如今的林育政却把酒厂盘得顺风顺水。木造的厂房和普通民居差别不大,不同之处在于从房子里飘出来的酒香氤氲在上方的空气中,凭谁路过都要放慢脚步吸上一口,甚至还要带着醉酒的微笑方才离开。门口叠着六个沉甸甸的酒桶正要装车运走,装卸工看见林育政走过来,停下手里的活毕恭毕敬地向他打招呼:“林先生好。”

“你忙吧。”林育政在工人面前的态度比在简府收敛多了,他微微点头,快步走过去。

装卸工眼观鼻、鼻观心,一直等他消失不见才重新开始工作,像这位装卸工这样小心谨慎的工人这个酒厂还有很多。这些人每日都能见到酒厂的实际管理者在勤勉的工作,但是让他们折服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们听过一个传说,就在酒厂刚被收购之时有几个人趁乱想卷款逃跑,被林先生秘密地解决掉了,更可怕的是,这几个人的尸体就埋在酒窖里,所以现在产出的酒的质量比过去周老板在时要好很多——工人们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用神秘主义的方式强行扭在了一起。

林育政亲自查看了撒米曲霉的过程,没过一会儿到了吃饭时间,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就算是在低矮炎热的房间里办公他也不知疲倦,坐下来先看了一下新的订购单,这才拿起自己的午饭。他的午饭分量很小,是放在一个铝制饭盒中的两个饭团,饭团自然不是江姵芝为他准备的,乃是出自他自己之手。吃完午饭便是午休时间,这个时间林育政都会找来报纸读一读,咋看之下他是个生活简单规律的人,除了工作上的社交和饭局,没有三五好友约他出去鬼混,为数不多的去过几次歌舞厅和电影院,也都是在和江姵芝谈恋爱期间——结婚之后那些约过会的场地就像是被他遗忘了。

然而今天林育政没有读报纸,他一个人默默地顶着烈日来到酒厂外,走出一里路来到一个荒草丛生的地方,一辆汽车正在那里等他。

驾驶室的门上靠着一个人,个子不高,窄肩膀小脑袋,面色黝黑发亮,身上穿着一身黑衣看上去像条被人踩在脚下的黑影,太阳下山就会消失不见。黑影见了林育政,歪嘴笑道:“哟,来了。”

林育政坐进副驾,坐垫上的温度热得可以煎鸡蛋,他咬牙坐下向黑影人问到:“甘小栗找到了吗?”

黑影人又笑了一声,叽里呱啦说起日语来:“(我还以为是你去抓呢。)”

林育政愠怒,也切换成日语:“(也就是说几天过去了你什么都没做啊?)”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我不记得你可以对我下命令啊!)”

“(那你有线索吗?)”

“(当然没有。)”黑影人说话的口吻听上去不怎么友好,好像他和林育政并不是互相合作,他只是单方面在看对方的笑话。

怒意快要淹没理智,林育政用力忍住了,无论如何眼前这个黑影人才是他真正的搭档,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要让自己前进的步伐被这种人绊倒。

黑影不过是个浪人之后,原本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幸而战争开始他果断地加入了军队讨一口饭吃,是个毫无原则和廉耻心的卑鄙小人。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搞清楚,你可是妓女的孩子!)”黑影人骂到。

也不算是辱骂吧,他说的是事实,林育政就是妓女的孩子。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淫靡的廉价脂粉气味之中,他的妈妈是个殖民地的“公娼”,曾经一度以“接待过总督府”的高官当做是炫耀的资本,也正是因为有了那次“充满荣耀的接待”,他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林育政出生后,那个高官作为孩子的生父支付一笔小小的抚养费用,后来很快离开殖民地回到了日本本土,就再也不曾参与到林育政的生命中来,他的妈妈也没有对他说起过这个男人的事,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作为娼妓之子长大了。林育政的五官一半继承自妈妈的“原住民”血统,一半来自那个未曾谋面男人所谓的“绳文人”基因,这张脸既是他妈妈的荣耀,又成为把她钉上耻辱柱的铁证。所以有一次,林育政的妈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用刀剜挑幼小孩子的额头,要不是被邻居看到,恐怕还要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在那次伤害事件之后,林育政被选中进入了“蕃童教育所”,接受洗脑式的教育,学习日语和礼仪,接着又凭借优异的表现升入普通学校,改名松浦政夫。他甚至成为了当地镇上出了名的“理蕃”样本,一度当真以为自己有着不同于其他“蕃人”的身份,雄志壮志、踌躇满怀。可是命运的轨道突然又一次拐弯,他消失不见的生父在并未留下继承人的情况下离世,生父的家族听闻了“私生子”的存在,竟派人找到了他,并且带他去了日本,林育政正为自己正式进入上等人世界感到高兴的时候,不到半年时间,家族又抛弃了他。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到现在不得而知——似乎是因为认为他血统低贱,又听说好像是那个生父还有其他更合适的私生子,总之林育政,已经改名为“松浦政夫”的林育政,才刚刚过了几天像样的日子,又像狗一样被人遗弃了。

坐在车里的林育政回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他又叫回了“林育政”这个名字,倒不是说他舍弃了“松浦政夫”的身份,不如说是计划成为彻彻底底的松浦政夫吧。

想到自己的远大理想,他摸了摸额上的伤痕,怒气已经消散了,“(会拘泥在阶级和血统这种事上,你也只有这样的眼界了。不管你看不看得起我,我们还是先停止小学生的争吵吧。无论如何,那封报告书我都要弄到手,今天上午简旌的老婆说甘小栗和简行严一起去了兰卡威,我隐隐觉得她已经在怀疑我了,很可能说的不是真话。用不了多久简旌就要被南拓释放,听说南拓没有理由再继续软禁他,杀东乡的凶手已经自首了,现在我很担心的是,南拓已经得知了报告书的事,万一他们想抢功,给你我的机会就更少了。)”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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