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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715 2024-05-22 00:00:00

“我就是没办法去分辨啊,福海会也好,张老师你也好,我的能力不够去评价你们,所以只好听从我师父的安排,如果真的碰到那家伙再尽我所能去判断了。我来槟榔屿是为了寻找我阿爸,现在已经明确知道他死了,也知道杀他的凶手是我无法立刻干掉的人,那么剩下还能支撑我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张靖苏看着眼前成长痕迹过分明显的人不再开口,他知道自己完成不成老余交给他的任务了,何况余宝瑞同志已经有一阵子没和自己联络了,江团长在厦门附近战死之后,江家一哄而散,寄身在里面的老余会不会另谋出路呢?

张靖苏转移了话题:“那简行严呢?他知道你的打算吗?保管实验报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什么都知道。”

第169章 短暂的告别(二)

过了一会儿甘小栗从楼上下来,发现停在路边的车不见了。他急得四下找了一通,看见地上的轮胎印从停车的地方开始均匀的向前延伸出去,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虽然简旌不会开车,但是简行严在英国待了两年,很可能早已学过开车——但他这时候把车开走的理由,甘小栗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只好一个人在回去的路上走,脑子里还想着刚才在张靖苏家里发生的对话: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他看着张靖苏手足无措地把玩着桌上的一个乌木笔架,大概是受伤叫人脆弱,原本已经忘记的感情困局突然又给记起来了吧,看来张老师还是没有从那份幻想的爱中走出来。

“张老师,你还会回槟榔屿吗?”

“会的……那天在姓周桥,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已经遇害了?”

甘小栗面色一变,“我没脸去问。”

“是啊,我也不敢去问江姵芝的后事。”张靖苏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江姵芝,她的不幸婚姻和悲惨结局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呢?要是自己能够接受江姵芝的爱,林育政根本就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吧?但是张靖苏清楚自己心里不会有江姵芝的位置,只有当那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去的时候才会化为心里的一根刺。

还有同样为情所困的肖海,现在还在宪警队里关着,原本张靖苏打算等南拓不再追究东乡的死之后就想办法将肖海营救出来,但是现在也无法兑现了。

比起刚来槟榔屿的时候,张靖苏和甘小栗的身边都失去了一些伙伴。

“我来槟榔屿已经过了三百一十八天,好像我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张老师花了不少心血的《槟榔晨报》和副刊,还是影响到岛上很多年轻人的,我就认识一个叫高燕晴的女子。”

“你认识她?”张靖苏对高燕晴倒是颇有好评,“她在岛上的年轻人当中当属拔尖的,给我们的副刊写过不少文章,也……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总之是个很优秀的女子,思想很尖锐,可惜学生团体现在跟我走得也远了。我只听说她被一群小混混纠缠,想也知道那群小混混背后的主使应该是日本人了——你和她常见面吗?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甘小栗对细节保留了很多,简短说到:“放心吧,她很好。”

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干涸成分,甘小栗信步来到窗边,他的身影刚嵌入窗框的瞬间,张靖苏连忙奔过来要拉开他,慌忙间腿被书桌上台灯的电线勾住,冲击之下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滚到地上,灯罩碎成几瓣。

甘小栗和张靖苏也一起摔倒,两人抱在一起滚了两圈,轮流把后脑勺撞在地板上,不等完全停下甘小栗已经用手撑住地板,从张靖苏身上跳起来,在满脸尴尬中忍住肩膀的痛楚道:“张老师,对不起。”

这时候特别能体现他们是两个伤员,相比甘小栗只是忍痛,张靖苏仰面朝天口中不禁发出“嘶——”的一声,以他沉稳的个性应该是特别的痛了。张靖苏伤在背上,在刚才的翻滚中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才刚愈合的伤口受到牵动渗出新的脓血,他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岂料手掌又压在灯罩的碎片上,再举起来看时,一条细细的血线将他的掌心一分为二。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靖苏举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慢慢将眼镜摘下来用衣服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蹭到了衣袖上,一点两点像花瓣一样。

“别站在窗口,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小心为妙。”

“呀……”甘小栗警觉的回看一眼窗外,楼下的街道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转过头来对张靖苏说,“是什么人?”

“肯定不是朋友,我还是早点离开槟榔屿比较好。”张靖苏复又戴上眼镜,稀松平常地说道,“甘小栗,不管是你还是金岁寒,我都不想再欠你们什么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以后就让我省下这份心专心做点我自己的事吧。”

甘小栗心中不舍,“可是张老师,你确定不需要我替你做点什么吗?比如有没有口信或者字条要传?我和楼下的简行严随时愿意效劳。”

“你是说简行严就在楼下?”张靖苏一双眼睛在镜片后紧紧盯着他。

“就是啊。”甘小栗答得特别理直气壮。

“你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

张靖苏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了这个事实之后特别不想再看到他。

要苦也只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慢慢发苦就好了,时间总能消弭一切。

“张老师,我们还会见面吗?”

“应该不就就会见面,我只是暂时去新加坡一段时间,毕竟不管是哪方面的工作,我的重点仍然是在槟榔屿上。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张老师回来槟榔屿一定要来找我和简行严啊!”

张靖苏不置可否,挥挥手喃喃道:“再见,甘小栗。”

他的衣袖上还沾着血红的“花瓣”——他的人生不需要什么春天。

“可是张老师……”甘小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眼下走在张靖苏寓所的楼下,他终于把监视张靖苏的人和简行严的驾车离开联系到一起,再四下里望去,街道笼罩在强烈的阳光中白得令人睁不开眼睛,汗水流进眼睛,顿时带着旧疾的左眼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糟糕,简行严不会又干了什么事吧!”甘小栗一手按住肩膀上的纱布,拼命在街上跑了起来。怎么也擦不去的汗水,怎么也甩不掉的恐惧,南洋有着无尽的夏天,甘小栗在骄阳似火的街头追寻着简行严的踪迹,他的步子越迈越大,早已忘了肩头的伤口,匆匆将张靖苏的家抛在身后,一同抛去的还有对张靖苏的牵挂和离别的哀愁。

“简行严!简行严!你这个笨蛋开着车跑哪儿去啦!”

第170章 门扉之后(一)

简行严藏身在一条小巷当中,巷口正对一栋明黄色的唐楼,上面开着一排排四四方方的窗户,仿佛只是用来透气,看不出多少生活痕迹。方才他紧跟着两个黑衣服的男子来到此地,见那两人直奔到唐楼里,简行严生怕把人跟丢了,也匆匆跑进去。

楼宇内部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积满灰尘的楼梯扶手,静默的木门背后,生命的养分被黑洞慢慢夺走。简行严感到一丝不安,他在楼梯拐角静观其变,这时候宛如天启一般响起一个清越动听的声音:

“把人盯住,切记不要擅自行动。”

简行严觉得有些耳熟,探头偷偷一望,见二楼上两对黑裤管站在一个半掩的门前,刚才的声音正是从门后传来。从简行严的角度看不到门后的情景,周围的黑暗给了他一种不会被发现的错觉,于是伸长身子向前探去。

只见两个黑衣男子十分恭敬的冲着门,头几乎垂到胸口,门朝内打开,一张惨白的面孔在黑洞洞的门扉后中发着光,长长的刘海散在两颊,眉眼含春,嘴角微翘,脸的下面是一身素白的衬衣,更是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是林育政。

虽然两颊消瘦了几分,但是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样子。

这人果然还是出现了。

林育政低声对那两人交代了几句,简行严偏着脑袋想听得更清楚一些,说话声却停止了。霎时间两道视线连接,那一头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弯了起来,像蛇瞄准了猎物一样。

然而林育政假装没发现楼梯下的简行严,继续说到:“我想起来还有点事需要你们去做,先进屋来吧。”

两名男子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弓身走进林育政身后的屋子。在关上门的瞬间,林育政轻蔑地笑了一下。

简行严咬牙,他看懂了对方的挑衅。

月余前,甘小栗和自己刚刚逃脱了他策划的绑架中逃出吗,两个人躲在简府默默等待骚乱平息,正是在那个时候林育政突然从槟榔屿消失了,他的家中留下了江姵芝的尸体。实际上江姵芝死于意外,简行严和甘小栗并不知道林育政当时历经了什么,他俩只觉得有一片不详的黑暗围绕着这个家伙。

楼上的人消失在门扉之后,简行严匆匆忙忙跑出唐楼跳上汽车,不管怎样,他必须把自己看到的事情通知甘小栗。

与此同时,甘小栗也在找他。头顶烈日把阳光底下的每件东西都深深在地上刻出阴影,一丝风也没有,这样热的天气叫人本能的产生出“会发生点什么”的预感,甘小栗觉得自己永远在街头奔跑,永远在追逐、在找寻。鬼使神差的,他恍惚又看到和自己手上的实验报告息息相关的那个大个子美国人——那个密斯特詹,就坐在一辆汽车里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他定定神,看清车里坐的是宪警队长坎贝尔。

坎贝尔下巴下的风纪扣密实的扣着,神情严肃,压根儿没注意到路边的甘小栗。倒是甘小栗从紧随其后的两三辆车中觉察到要出事的兆头,何况坎贝尔的车队要前往的正好是简府的方向。

在浪人阿雄引发的事件当中,坎贝尔受了简行严之托赶来救援,在关键时刻开枪救下张靖苏,事后也没有追究他们三个人,是完完全全的友军,但是他这一次坐在车里那副严阵以待的尊容,无论如何也叫人放不下心来。

跑了一段路,甘小栗的伤终于痛到了无法坚持的地步,他停下来望着远去的车队大口喘气。

“总算找到你了,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要出事了!”

一转身,简行严一阵风似的跑过来。

甘小栗想说,我也在拼命找你,他张开嘴,说不出来,悲伤和委屈填满了他的喉咙,他对留下自己不知道去干什么要紧事的简行严一言不发,太阳也把他的影子刻在地上。

“甘小栗,怎么了?我们快走,回家去。林育政回来了,我们得想想对付他的办法。”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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