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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猫十六斤 3695 2024-05-22 00:00:00

老赔则是离谱,蔡咏诗吐着烟圈道出实情,老赔跑到她面前,说他是她老爸。

甘小栗听得一惊,差点打翻手里的瓷碗不能给宵夜摊还回去。

蔡咏诗脸上淡淡地说:“他拿着一对小孩戴的手镯,说是我小时候他给我买的。”

“那你有印象吗?”

“不管是人还是手镯,都没有印象!我六岁就去了汕头的妓寨,之前的事一概不记得,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哪还知道父母什么模样。他只说认得我的样子,其他关于我的事也说不上来。”

甘小栗不知该作何感想,想起老赔也曾像半个阿爸一样待他,隐隐有点心痛。

“他缠得我实在很烦,就请周宗主叫人把他打跑了。”

也难怪老六会说老赔回来得比以前更少。

甘小栗忍不住问:“那小蔡姐你呢,可好?”

蔡咏诗把烟蒂按在烟灰缸了里,她把她那一份宵夜几口吃完,大喇喇把嘴一摸,口红印留在手背上,这才说到:“你也看到了,我好得很。之前在英国人那里栽了跟头,遇到周宗主突然转了运,宗主对我还不错,带我来龙宫做事。”

“不是肖大哥跟你也……周宗主和肖大哥之间,你选哪一个?”

“我干嘛要选?周宗主对我再好,我也不过是他手下做事的一个歌女,他才不管我还要不要陪其他男人。至于肖海呢——”蔡咏诗本是笑着说话,笑着笑着就笑出了鱼尾纹,瞬间变老了,“我说不上来。”

“你跟他是真心的吗?”

“你跟你那公子哥儿是真心的吗?”

甘小栗被问懵住,慢慢地觉得两腮发麻、又热又肿,只听蔡咏诗又说: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相互越过彼此的心门了。”

什么心门?不!没有!

蔡咏诗看着他的傻劲,许多话涌到嘴边,她想起自己在妓寨里“成长”为女人的第一天,想起在广州指天指地替她赎身的恩客,想起曾有过的少女怀春的悸动,想起一个小时之前肖海火热的拥抱,她想告诉眼前这位小弟弟什么是世界上至高的快乐和至深的欺骗。沉默了良久,蔡咏诗才喃喃道:

“你有没有觉得,公子哥儿在你眼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样啊,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那公子哥儿可有把你和其他人区别对待?”

甘小栗不做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有点难,要说是,他没这个自信,要说不是……他又觉得如果这样都不管区别对待,那自己心中好像又有期待落空了一样。甘小栗不敢告诉蔡咏诗某天晚上,就在简行严房间地板上那个草率搭起的小帐篷。

他抱着脑壳摇了摇,说:“小蔡姐,你是不是很懂男人啊?”

“不敢说懂,论最懂男人的,还得是男人。你们男人心中似乎永远一道女人碰不得的门,只有男人才有办法打开。”

“你说的好像……每个男人……都得喜欢男人一样……”

蔡咏诗又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性别这种东西,一定要规规矩矩地分成两边的吗?在我的床上,多少奇奇怪怪的男人,把人的衣服蜕去之后,变成小女孩的,变成儿子的,变成畜生的,数都数不过来。一旦他们从床上跳下来,又装得和平时没有两样,变成了天底下最男人的男人,压过女人最多的男人。”

经她这一说,甘小栗忍不住去想简行严是不是也像她说的这样,顺藤摸瓜,他又想到了简行严蜕去人类的衣服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记起自己见过他的裸体,就在姓周桥失火的第二天早上,简行严睡在白色的幔帐之间,他的下半截打自己眼前晃过。原本甘小栗不作任何想法的,现在想起来,脑子里有一种迷乱的晕眩。

“小蔡姐,那是什么?”甘小栗在蔡咏诗坐过的蒲团下面发现了一张纸。

蔡咏诗捡起来,回答:“那是一封情书。”

“肖大哥写给你的吗?”

“他写了句英文,可惜我看不懂,要不你找你那公子哥儿给我翻译翻译?”

“这不是你私密的事吗?”

“情书而已,我才不怕。经得住爱情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甘小栗犹豫着,把情书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终于还是塞进口袋。

蔡咏诗出去复又返回来,手上端着一个茶缸,“喝水吗?刚刚的宵夜真是咸死人。”

甘小栗接过茶缸,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一股冰凉的清流沁润了他的心,他重新镇定下来,望着关公像底下的蔡咏诗,两道鱼尾纹刻在她的眼角,显得她那么慈祥那么亲切,甘小栗的心里涌起一阵感激。

“我们会活得更好的,小栗子。”

第67章 口信与情信(三)

越来越身不由己、脱离轨道的张靖苏最近是越发的忙了。

首先是报社的事。报社金主许文彪先生是个热心勇敢的爱国人士,同时也是个很会赚钱的资本家,他从北边把张靖苏请来,当然不止是经人介绍这么简单,更因为他确实能接下“主编”的工作。许文彪从前依仗总编傅黎荞给他开辟了《槟榔晨报》这片媒体战场,后来嫌老傅守不住文化阵地,既然来了个张靖苏,他许文彪自然不能放过。如今张靖苏俨然过了新人期,给他的工作量终于可以加加码了,于是许文彪在办公室里紧紧握住张靖苏的手说:“张教授,副刊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等着发行量攀升的那一天!”

第二个,四月份以来,总领事黑田开始催促张靖苏完成任务了。黑田赞助张靖苏来海峡殖民地,又不是为了让他度假,同样也是看他已经过了新人期,对当地经济活动和华侨生活有了一定了解,才开始发密函催他赶紧提交相关分析报告。黑田看过张靖苏在日本留学期间的论文,十分看中他的研究方向,在上海的时候聘张靖苏当自己的顾问也是基于这一点,现在更是满心期待他能在南洋好好收集资料,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好好总结提炼,得到黑田想要看到的结论。至于黑田想要的结论,当然是能让他快速累积财富的结论。

第三呢,是张靖苏手上的教学工作——说的便是简家的宝贝公子简行严的课业了。和前两件事相比,这一桩实属提不上台面,当初是他自己亲口答应授课,不乏是出于自己对槟榔屿华商圈子的好奇心,还有平安夜周老板被杀一事的推动,他以为背后肯定少不了各方势力的谋划,结果后来满城都在传,周老板死于老婆养的小白脸之手。哦豁。张靖苏按了按额头,简旌回祖国出了一趟差,回来把儿子逼得更紧了,又是让简行严学经商又是督促他继续学习英文乃至于英国法律和西方经济学。法律不是张靖苏的专长,他不过陪太子读书,一起啃着那厚厚的英文法律读本,也好,一起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排遣人生苦闷。

最近张靖苏的梦里,他那位留日小同窗的面庞越来越模糊,模糊得他望着他泪也不敢流,怕兑点水就稀释不见了。

张靖苏登上简家的楼梯到达二楼,看见甘小栗将一杯用托盘托着的咖啡举过头顶,在简行严的房间外头站得笔直。

“怎么了?”

长桌宴时甘小栗没机会和张靖苏挖心掏肺,后来更是没有,一个大大的心结还横在他的两肋之间,看似高洁稳重的张靖苏——甚至对他还报有奇怪的情愫,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在欺骗着自己?

甘小栗忸怩了一下才不老痛快地回答:“没什么。”

张靖苏提着长衫下摆,心里想:在跟我较劲吗?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孩子?

“张老师来了吗?”简行严从房里探出头,让甘小栗和张靖苏讲话超过一分钟他都嫌多。“我们抓紧时间开始今天的学习任务吧!”

面对不知为何打了鸡血的学生,张靖苏的眼睛在镜片后疑惑地来回移动,简行严和甘小栗之间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种微妙的氛围……

“你,手举高,接着站,站满一小时。”

张靖苏实在忍不住,问到:“你们闹情绪了?”

“你知道他冲的咖啡多难喝吗?简直是浪费粮食!”简行严控诉。

啊真是小孩过家家,张靖苏羡慕极了。

今天的功课是经济学,从亚当斯密介绍到大卫·休谟和赋税原理,简行严困意袭来,表示“要不我们还是先中断一下今天的学习进度”。张靖苏承认这一百年前的古典主义老黄历翻不出新故事,没劲得很,便放下书本,借故去茶房找点水喝,也好叫自己醒醒瞌睡。刚走到房门口就发现刚才还在这儿罚站的甘小栗不见人影,张靖苏围着他消失的地方转了两圈,发现正在隔壁一间小房里跪在一张凳子上看书。

“罚完站了?”

甘小栗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张靖苏,回答说:“他睡着了吧,我歇会儿。”

张靖苏没搭上话,带着几分尴尬还不肯走,甘小栗从凳子上跳下来问:“张老师要喝水吗?我去倒吧。”

“我自己来就行。”

“我去倒吧。”

“不麻烦你了。”

“我去倒吧。”

“……”

“我去倒吧。”

“你还不去吗?”

甘小栗站着没动,眼睛还在刚才在看的那本书上。

为了缓解尴尬张靖苏轻咳了一声,“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没有哇。”

张靖苏又逼问了两句,甘小栗方才吐出实情:“你不是替一个叫黑田的日本人做事吗?”

“没错。”张靖苏毫不含糊地承认了。

“难怪你不准我闯进日本人的旅馆,噢——难怪你会在那一带出现,你本来就要去日本人的地盘!”

张靖苏被他这么一责问,拉着一张脸半天不说话,他有苦说不出,自己夹在黑白之间,就算讲出来给甘小栗听,他也未必能懂。

“倘若我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为什么还在报纸上写日军在你家乡制造鼠疫的事?”

“我怎么知道,我才不管。”甘小栗效仿起泼皮无赖来也相当在行,虽然他在张靖苏面前不敢信口开河地骂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你就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反正他的世界观还是一元论,说好听点就是爱憎分明,不好听的就是冲突之下必然你死我活。

甘小栗又说:“张老师,真没想到您是这种人,之前是您带我来南洋找我阿爸,又各种教导我帮助我,不管您怎么看我,我一直都是敬重您的,但是您跟日本人站一边,我真的无法理解您。”说着,他想到张靖苏几次错将他当成金岁寒的时候有越过“君子之交”的举动,越发觉得自己蒙受了欺骗。

张靖苏还是拉长着脸,看起来有点可怕,他生得唇薄眼厉,眉梢带着锋芒,要不是平时有些不修边幅,很容易给人留下恶人印象。加上确实性格不够柔和变通,尽管有时寡言少语,也自带棱角不好相处。

作者感言

猫十六斤

猫十六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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