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的警惕,她害怕女子会挣脱,所以用了些力气。
从小做苦力活,又在军中历练过的人,就算是受伤,其力气也足够对付一个弱女子。
“将军弄疼奴家了。”女子的脸上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轻微抱怨道。
萧怀玉这才松了手,“奴家若是害怕,又怎会当着将军的面说出来呢。”女子朝萧怀玉解释道。
萧怀玉冷着一张脸,因为这个秘密关乎着她能否留在军中,也关乎着她的性命,所以她对女子仍旧没有放下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怀玉沉声问道。
“适才不是与将军解释了吗。”女子回道,“自奴家行医以来,极少见到像将军这样的,即便有石将军引荐,可那些男人仍旧心存质疑,而且他们久在军中,对于女子多有轻佻。”
“我是女子,自然更加熟知女子。”随后女子又补充了一句。
萧怀玉抬起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女子,但却没有说话。
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将军的眼神,就像要吃了奴家一样,可是明明没有杀心。”
“将军击退了胡人,救了西洲城的百姓,将军这样的人,奴家心中只有敬佩,身为女子,披甲上阵,毫不逊于儿郎。”女子试图让萧怀玉宽心。
“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你出了这道门不会说出去。”萧怀玉不信任道。
女子迟疑了一下,而后说道:“我明白了。”
“请让我继续为将军治伤吧。”她又道。
萧怀玉有些犹豫,但女子已经拿好了清理伤口的物事,“将军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伤口拖得久了,就难以愈合了。”
萧怀玉这才解开了外袍,露出了与袍服外截然不同的肤色。
女子看到这些旧伤,双眼呆滞了一下,随后便开始替萧怀玉清理新的伤口。
“将军这刀伤并不浅,就这样自己简单处理,恐有风险的。”女子一边细心替她清理伤口,一边提醒道。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旧伤的伤疤很是显眼,作为一名医者,她自然看出了这些旧伤的处理方法十分粗狂,因为除了刀箭的伤疤之外,萧怀玉的身上还有着烫伤。
这些在军中十分常见,尤其是医疗紧缺的边关,而女子知道萧怀玉是来自安州边境,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就算再强横的身体,也并非金刚之躯。”女子说道,随后替萧怀玉清理完腿上最后一处伤口,将之包裹住,“腿上的刀伤有些深,需要每日换药。”
做完之后,她将伤药拿了出来,并附上了制作的配方。
此时萧怀玉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女子便拿出干净的手帕替她擦拭。
萧怀玉喘息着粗气,身体也十分的乏力,所以没有伸手制止。
“这些药都是奴家自己调配的,对外伤最为管用。”女子说完后便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只匕首,
萧怀玉警惕的起身,“你要做什么?”
只见女子将匕首递给了她,“父亲的仇,是将军替奴家报的,既然将军担忧奴家会说出去,对将军不利,那么只有死人,才能够真正守住秘密,让将军安心。”
萧怀玉愣在原地,她虽有防备却无杀心,但也确实不敢就这样放她离去,按照记忆,她的仕途远不止于此,在这个不允许女性抛头露面的时代,萧怀玉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她接过女子递来的匕首,随后放回了桌上,“你可成家?”
女子摇了摇头,“奴家早已没有家了。”
“那你跟我走,留在军中,若非我阵亡,你不得离开。”萧怀玉说道。
女子呆愣了一会儿,眼里有些犹豫,“将军,奴家不是您…”
“我知道你是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我会保障你的安危,我也像你保证,我手下的兵都会严加管束。”萧怀玉说道,“我也正需要一个军医,因为将来还会有无数场战争,我不是要监禁你,而是请你,”说罢,萧怀玉便朝女子作揖拱手,“留下来,成为我的军医。”
“好。”这一次,女子没有丝毫犹豫,“快歇息吧,将军身上的伤不轻,需要调养。”
萧怀玉穿上干净的衣裳再次躺下,女子收拾完便要离帐。
“等一下,”萧怀玉向帐门喊道:“还不知道娘子的名讳。”
女子提着药箱转过身,“奴家姓顾,顾白薇。”
“白薇…”萧怀玉喃喃念道。
“是一味药材,可治伤解毒。”顾白薇解释道。
“好名字。”萧怀玉道。
“将军的名字也是极好的。”顾白薇说道。
“可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圣人。”读书人总能猜到萧怀玉名字的由来,她摇头道。
“君子多虚伪之徒,而圣人又有多少,将军在边关为百姓做的,胜之百倍。”顾白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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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城·太守府——
太守府的书房灯灭之后,石骁从屋内伸着懒腰走出。
等院中彻底安静,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才现身偷偷溜进书房,借着微弱的月光翻找出了石骁写的奏疏。
今日城门已闭,关城城防严密,夜禁时分是绝不可能开门的,所以信件无法送出,而石骁在忙着清理战场与安抚伤兵,至夜才得以休息。
黑衣人将其偷回了中军大营,弄得郑珩一脸难堪,“让你翻找,不是让你带过来。”
“太守府有些破旧,也没有几个下人,小人可以再送回去。”黑衣人向郑珩说道。
“罢了,拿都拿来了。”郑珩将奏疏打开。
只见竹简上写的都是军功,石骁为自己的部下向皇帝请功,其中还着重提到了自己,亲自帅主力出奇兵将敌人击溃,最后还提了一笔斩杀敕勒大将的王大武,但没有提及萧怀玉。
“那老头不是与萧怀玉走得挺近么?”郑珩看后松了一口气,将奏疏合上塞回了黑衣人手中。
“石将军定是知道大将军与萧怀玉有过节。”黑衣人将其收起,
“送回去吧,别被发现了。”郑珩提醒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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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燕都——
燕君慕容恒不顾军医的劝阻,带着亲卫从北境骑马赶回。
当消息传到太子慕容昱耳中时,慕容恒已经进了城。
“殿下,殿下,君上回来了。”几个东宫宦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殿中提醒道。
正在处理公文的慕容昱听后,握笔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君上回京了?”慕容昱大惊道,“为何如此突然。”
众人摇头,就在慕容昱起身想要派人将高都公主放出时,慕容恒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燕宫大殿。
“君上。”众人纷纷跪伏。
而慕容昱的脸上已呈惊恐之色,他颤颤巍巍走到慕容恒跟前跪下,“君上。”
慕容恒的气色与脸色都不太好,他撇了一眼地上的太子,旋即径直朝御座走去。
“太子留下,其他人都滚出去。”慕容恒倚在御座上挥手道。
“喏。”
慕容昱换了个方向跪伏,心中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阿爷…”
“称君上。”慕容恒冷冷道。
“君上。”慕容昱咽了口唾沫,边境战争尚未停歇,所以对于父亲提前回来,他毫无准备。
“虎威将军之事,你有什么解释吗?”慕容恒问道。
虎威将军是慕容昱的长姊高都公主的的军衔,慕容昱听后,当即叩首不止,“君上,臣也是为了燕国,燕国常年受胡人侵扰,而齐楚两国却永享太平,若非北边与西边的胡人,燕国何愁大业不能一统。”
“那么,谁给你的权力调回边将?”慕容恒继续问道。
慕容昱瞪着眼睛一惊,“君上,臣…”
“报!”一名士卒气喘吁吁的踏入宫殿,“西北急报。”
“念。”慕容恒低着眉头道。
“敕勒进犯楚国西洲城,于昨日溃败,楚军大胜。”
慕容恒听后,阴沉的脸上并没有变化,楚军的胜利对他而言既不是坏消息,但同样也不是好消息。
“这就是你监的国?”慕容恒起身,“你以为你是谁,寡人才刚走没多久,你竟敢擅作主张,与敕勒人勾结。”
“不,不,”慕容昱惊恐的抬头,他爬到慕容恒身前极力辩解,“臣没有与敕勒勾结…”
“敕勒的大军都已经南下到了楚国西洲城了,你还说不是勾结!”慕容恒一把拽起太子,怒目圆睁的吼道。
“臣只是想借敕勒之手夺下襄阳。”慕容昱颤颤巍巍的说道。
“就凭你吗?”慕容恒怒道,随后将儿子一把扔下,“若是再让你继续监国,恐怕整个燕国都会葬送在你的手中。”
慕容昱倒在地上,但很快又爬起,“阿爷,阿爷。”
“如果你当不好这个太子,就算你是寡人唯一的子嗣,寡人也必定会废了你!”慕容昱恶狠狠的说道。
而这句话恰好被闻迅赶来的太宰田漳听到,田漳站在殿门前愣了片刻,随后脱靴赶入殿内。
“君上。”
而慕容昱已被父亲的话吓得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慕容恒因为动怒而牵动了伤口,脸色很差的倚在御座上,他喘了一口,“田卿。”
第117章 西北捷报
——燕宫——
“君上。”田漳走到太子昱身侧朝燕君慕容恒跪伏,“君上将殿下托付于臣,身为人臣,没有辅佐好殿下,辜负了君上所托,臣罪该万死,然殿下之心,皆是为了燕国,还清君上息怒。”
田漳说罢,便朝燕君叩首,此时的慕容恒气色极差,他挥了挥手,满脸失望,“他是储君,是燕国将来的王,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太子殿下尚且年轻,所有一切,罪在臣工,若是君上要怪罪,便请惩罚臣吧。”以田漳对慕容恒的了解,他知道慕容恒即使再气,也不可能真的废黜这个唯一的儿子,于是便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一是为了给父子两一个台阶,二也是希望能获得储君的信任。
燕君慕容恒自然清楚田漳的老谋深算,宰相越是精明,他便越加对无能的太子感到失望,“田相的话,听见没有?”
此时的太子昱哪里还敢说话,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慕容恒深吸了一口气,“滚回东宫,好好反省。”
听到可以离开后,太子昱连忙叩了三个响头,便退离了大殿。
刚出殿门,脸上那惊恐之色就化为了怨恨,尤其是听到慕容恒说出废黜二字时,慕容昱心中的恨意便更加深了。
从小生活在严厉的苛责与高压之下,造成了他对父亲的恐惧,以及柔弱的性格。
无论做什么,他都不曾让父亲满意过,也从未听过夸赞之话。
回到东宫后,太子昱暴露出本性,对着几个贴身侍从拳脚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