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歹毒。”南阳王妃看着李隆身上数道疤痕说道,“妾适才备衣物时,听他们在议论,说凶手是今日行冠礼的竟陵王,并还想栽赃嫁祸于平阳公主。”
“郎君与平阳公主是有些恩怨,但从前也不过是口角之争,这种事情,难道…”
“外面的传言,且听听罢了。”李隆打断道,“这件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参合了,只要专心给我带好大郎,这个家就垮不了。”
提到儿子,南阳王妃便又哭泣了起来,“前不久,建儿生了一场大病,却查不出原因,最后御医说是吃了相克的食物,遂将王府内的一批下人全都换了。”
“可是妾总觉得有蹊跷,求见陛下,陛下也只说是后厨的失责。”南阳王妃又道。
妻子的话,李隆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现在有了新的棋子,南阳王府这颗弃子,他又怎会真的在乎呢。”
“至于建儿的事情…”李隆挑起眉头,心中似已有答案,但却不敢告知妻子,“现在整个南阳王府,包括府中都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王妃往后说话做事都要谨慎行之才是。”
南阳王妃沉默了许久,随后说道:“早在郎君失踪时,妾就已经察觉。”
李隆从池中走出,随后擦干身子,妻子便将备好的衣裳拿出。
“这些外面的争斗,就任他们去,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泽儿,衣食住行都要亲力亲为。”李隆穿上衣裳说道。
待沐浴更衣完,府中的下人与儿子终于认清了他的样貌。
长子李建也不再畏惧父亲,并高兴的跑到了他膝下,“阿爷。”
李隆弯腰抱起儿子,笑呵呵道:“臭小子,看来没忘记嘛,阿爷平日里没有白疼你。”
年幼的李建抓起了父亲的胡须,随后又指着屋外,似在示意李隆。
“大郎想要出去儿?”李隆问道。
李建一脸天真的点着头,满眼溺爱的李隆一口应下,“好,阿爷带你去看百戏。”
懂事的南阳王妃从屋内拿出了一件裘衣,“入冬了,天冷。”
“我记得建儿周岁时,抓到的是官诰对吧。”李隆扭头问道。
“是,”南阳王妃回道,“还有金印,当初郎君临时将印添置,没成想建儿真的抓上了。”
李隆听后很是开心,“这孩子有福气。”
“儿郎们的福气,离不开郎君。”南阳王妃说道。
“不,他比我有福气,说不定将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仰仗他呢。”李隆说道,“王妃出身,大郎今后的课业,就由王妃亲自督促吧。”
南阳王妃看着自己的丈夫,似乎比从前更关心与在乎儿子了,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郎君这次回来后,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吗?”李隆对视着妻子说道,“王妃是觉得现在不好。”
“不。”一直深受冷落的南阳王妃自然是更喜欢现在收起了顽劣性子,变得更成熟稳重的丈夫。
“主君,不好了。”看守府门的侍卫匆匆跑入庭院。
“吾好着呢。”刚刚回来的李隆,听到这种话时表现得很不开心。
“王府外来了一大批人,他们将王府包围了。”侍卫禀报道。
李隆正准备带着儿子出门游玩散心,走到门口却发现王府已经被彻底围困。
原以为皇帝最多只是派人过来监视他,却没有想到会直接派兵围住,并行动如此迅速。
李隆走出大门,看着一列整齐的禁军,带兵的将领十分眼熟。
“吴将军,这是做什么?”李隆质问道。
禁军旁侧还有一位御医,他向李隆行礼,“南阳王,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视诊。”
“吾没有病。”李隆皱眉道。
禁军将遂骑马上前,“南阳王大闹冠礼,并刺伤竟陵王,奉陛下之命,南阳王已疯,特来封锁南阳王府,未得指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半步。”
李隆瞪大了双眼,父亲的阴狠再次让他震惊与气愤。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还要将我永远囚禁在这深墙大院里吗?”这一刻,李隆再也忍受不住了。
父亲对他归来的冷漠,以及不闻不问,甚至是那写在脸上的憎恶,都让他感到无比寒心。
“为什么不治罪李宣?”李隆走下台阶吼道,“就因为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吗。”
“南阳王已经彻底疯了。”将领说道,“来人。”
随着一声令下,一众禁军不顾李隆的挣扎将其强行推入府内。
随着一声巨响,南阳王府的大门张彻底关紧,整座府邸都被禁军所围,几乎不可能出得去。
李隆站在院中,怒瞪着紧闭的大门,年幼的李建却看不懂这些,仍旧吵着要出去。
“阿爷,陪泽泽出去玩儿…”
“出什么出!”烦闷至极的李隆朝儿子怒吼道。
内心的本性,在嫉妒愤懑下再次暴露,将妻儿都吓了一跳。
李建吓得跑回母亲怀中,并哇哇大哭了起来,意识过来的李隆,在听到儿子的哭声后,连连道歉。
现在的他似乎特别害怕失去自己仅剩的几个亲人与亲情。
“抱歉。”李隆抱住妻儿。
南阳王妃摇了摇头,随后李隆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既然他如此薄情寡义,不念父子之情,那么就今后就休怪我狠心。”
※ ※ ※ ※ ※ ※ ※ ※ -
一个时辰前
——楚宫——
奉命前去拿人的贾舟神色匆忙的回到了宫中。
“陛下。”
此时的皇帝正在为南阳王与竟陵王之事如何解决而烦忧。
“陛下,”贾舟面露难堪,“杜霖…死了。”
“什么?”皇帝呆坐在坐榻上。
“小人奉命抓捕,发现他今日不在军营,遂派人前往他的家中,结果只找到了他的尸首,仵作诊断乃是服毒自尽。”贾舟回道。
皇帝的眼里满是狐疑,杜霖的死,将会使得林万晟的话没有办法得到证实,但同时,也让皇帝清楚了这中间一定有着什么隐情。
“好啊。”皇帝长叹了一声,“朕的儿子们,个个都有野心。”
“既然已经失去了人证,那么武卫中郎将的话就无法证实,朝廷的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朕不希望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再次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皇帝又道,“竟陵王与巴陵侯之女的婚事,也绝不能因为此事而被破坏。”
“派一支禁军围住南阳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皇帝吩咐道。
“陛下,南阳王刚刚回京就派人围困南阳王府,这恐怕…会遭非议。”贾舟提醒道。
“一个刺伤了手足的疯子,难道不该被关起来?”皇帝侧头道。
贾舟眼前一亮,叉手道:“小人知道了。”
※ ※ ※ ※ ※ ※ ※ ※ -
“驾!”
京畿附近的官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踏着红土飞奔回了京城。
——巴陵侯府——
“给我吧。”女子接过侍女手中的漆木托盘,里面泡着热茶。
“喏。”
刚往至庭院,便碰到了藏在长廊一角鬼鬼祟祟入屋的年轻男子。
“明赫?”
巴陵侯的嫡长孙萧明赫被呼声吓了一跳,“姑母。”
“你又去哪里鬼混了,瞧一副心虚的样子。”女子挑眉道。
“没去哪儿。”萧明赫摸着脑勺笑呵呵的掩饰着慌张。
“你父亲回来了,你知道吗?”女子又道。
“知道,我这不是害怕他又训我吗。”萧明赫回道。
“知道就好,少给你父亲惹事。”女子提醒道。
“知道了。”
说罢,她便端着茶水往书房内走去,“阿兄。”
“鸢鸢。”巴陵侯的长子萧承越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今日朝廷下达的公文。
萧鸢鸢将茶水递到长兄跟前,“阿兄其实不必特意赶回来的。”
“父亲在北境戍边,家中就属我离得最近,我又是你的长兄,竟陵王的事,干系你的终身大事,岂能不重视呢。”萧承越回道。
“父亲应该还不知道吧。”萧鸢鸢说道。
“这个时辰,父亲应该才刚刚收到消息。”萧承越回道,“你是如何想的呢?”
“虽说是家族联姻,但毕竟这是你的婚事。”萧承越又道。
“这是家族的选择,也是家族的需要,我听从父亲安排。”萧鸢鸢福身回道。
萧承越看着自己的妹妹,“可你的眼里,分明是不愿意的。”
“鸢鸢生在这个家中,有疼爱的父兄,与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别无所求了。”萧鸢鸢回道。
“阿兄知道你一向懂事,也向来聪慧。”萧承越道,“但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萧家必须慎重考虑。”
“我今日回来,也是想听听你的见解与看法。”萧承越又道。
“我听说陛下已经派人将南阳王府围困,并向天下人以及百官宣告,是南阳王疯了才出口诬陷,并刺伤了竟陵王。”萧鸢鸢说道,“这说明陛下不愿因南阳王的事而废掉竟陵王。”
“但是陛下的疑心,阿兄与父亲应该最是明白。”萧鸢鸢又道,“绝对无法容忍野心与权势并存,只怕我嫁过去,陛下对萧家的猜忌会更深。”
第170章 局
——楚京——
冠礼之后,李宣搬进了京中的府邸,此次与平阳公主之争的失败,让他对其忌惮更深。
“王,小人想不明白,南阳王那么厌恶平阳公主,为何还会帮着她说话,难道他不知道囚禁他的正是平阳公主吗。”宦官骑马跟在竟陵王身后,不解的问道。
“李隆也是一个极有野心之人,能让他放下仇恨的,一定是远超复仇价值的利益。”李宣说道,“一个皇子,我想,除了那个位子,没有其他更有诱惑的了。”
“难道平阳公主要与南阳王联手,扶持南阳王继位?”宦官大惊。
“联手?”李宣摇了摇头,“平阳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会真的与李隆联手,更何况扶持呢。”
“不过,李隆现在作为长子,他的儿子自然也是皇长孙,楚国向来以嫡长为先,平阳的野心,是权力,在楚国,她想获得权力,就只能扶持一个傀儡上位,而幼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平阳的做法以及林万晟的选择我都猜到了,却没有想到李隆竟会这般愚蠢。”李宣继续说道,“不,准确来说,他总算有一回头脑了,这世上难得还有没被仇恨蒙蔽的人。”
“那个林万晟真是不识好歹。”宦官骂道。
“飞鸟。”李宣骑在马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
“王。”宦官打马上前。
“尽早派人提醒杜霖,今日是我失策了。”李宣说道。
“王是怕林万晟会供出杜霖吗?”宦官问道。
“不是怕,而是一定会。”李宣道,“杜霖对我的忠诚,我并不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