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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页

竞夕成灰 四字说文 3441 2024-05-26 00:00:00

明华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间或有秋风吹来,撩动发丝衣摆,将人衬得衣袂飘飘,别样风流。

以这般风景去看,霍皖衣不似凡人,秾艳昳丽,天下殊绝。

刘冠蕴沉默片晌道:“霍大人倒是刚直不阿。”

这刹那,霍皖衣不由微笑:“刘相大人说笑了。”

他与刚直不阿毫无关系。

世人言他自私自利,从来如此,何曾有过刚直?

刘冠蕴看来的目光依旧平和沉静,像一汪深深潭水,却不令人心寒畏惧。

“……既然你是为着这种事想要调取卷宗,本相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霍皖衣又施礼道:“谢过刘相大人。”

刘冠蕴温和道:“要寻求真相并非易事,霍大人有这份善心,很好。”

他怔了怔。

世间无数人言说他的无情无义,冷血阴狠,这段时日,他却听过几次说他心善的声音。

霍皖衣道:“刘相言重了。”

他无善心,少做善事,也不坦荡,既当不起刚直二字,也无可说善良。

离开明华殿时候,天光极盛。

碧空如洗,道旁枫红如火,秋风至,又添几分凉意。

他还要去明堂殿走上一回。

孟尤情早得消息,特意在明堂殿前等他前来,在前引路道:“上回见面时霍大人便说过想要调取各处卷宗,下官想着霍大人迟早会来走这一趟,果不其然,今日霍大人便来了。”

霍皖衣看向他:“孟大人竟也牵挂此事?”

“不敢说是牵挂,”孟尤情摇首一笑,“只是在明堂殿任职日久,难免也想为冤假错案喊喊冤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明鹭殿前,长廊上前后无人,殿中屏风隔断,无从看出其内风景。

将人送到此处,孟尤情也不久留,先辞别了霍皖衣,再对着明鹭殿躬身施礼,做全了此等礼数,孟尤情方退步离去。

已至此,霍皖衣隔着屏风亦俯首道:“……下官霍皖衣,求见谢相大人。”

不出片刻,有人影自屏风后行出,和霍皖衣对视一瞬,那是个面生的年轻官员,脸上带笑:“谢相大人允了,还请霍大人随下官来。”

“请。”霍皖衣颔首。

这年轻官员带着霍皖衣绕过屏风,却未直行而去,反倒是带着人走了另一条小廊,穿行过数十步,在一处假山林立,碧波摇曳的水塘小苑停下了脚步。

循着那官员的目光看去,谢紫殷正倚着廊柱坐在池旁,与池水隔着半人高的距离,手中的饵食颗颗撒入水中,瞬息便有涟漪晃荡,晕开一圈圈水环。

“就是此处了。”官员道。

其实也无需这官员开口,霍皖衣自也知道,不过他亦守礼数,微笑道:“多谢大人引路。”

那官员躬身道:“不敢、不敢。”便又连连告辞,退至转角处,转身离开。

如今池边静谧,霍皖衣步步行去,在谢紫殷身侧停下。

谢紫殷也不回头看他,只道:“你看这些游鱼,说它们可悲,却只需吃喝玩乐,说它们快乐,却又困于一隅。”

他们又是一段时日没有见面。

霍皖衣没有立即回答谢紫殷的话语,因而他正在看,看谢紫殷的气色是否有所变化。他为他精心准备的那些药膳,总该有所作用。

他这般想,目光就在谢紫殷的脸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谢紫殷的气色与以前相较,确实有所改变,变得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该说这变化轻微,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那其中有何变化。他准备的药膳,好似杯水车薪,却又着实有着用处,否则这时日也不见多么漫长,亦是有了零星变化。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霍皖衣放松不少。

他微微一笑:“我若是游鱼,未必然有悲欢。”

谢紫殷不带情绪地反问:“是你无悲欢,还是游鱼没有?”

“相爷若要我有,那我便有,若要我没有,那我就没有。”

他这样说话,实在好听。好像自己确然是个听话的、至真至诚的、毫无私欲的人。

可天下间没有毫无私欲的人。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懂得何谓欲望,人从来贪婪。

也不知谢紫殷是否想到这其中悖论。

总归谢紫殷也只是轻笑一声,道:“霍大人的话说得好听,不过如此相较,岂不是显得本相太过不近人情了?”

“下官不敢。”他说。

“敢与不敢也是变作游鱼之后才知道的事情。”谢紫殷道。

霍皖衣道:“无论什么时候,下官都听凭相爷吩咐。”

“哦?”谢紫殷好似因这句话笑了笑,然则他细看去时,却只能望见谢紫殷不显表情的侧脸。

“霍大人既然愿意听凭本相吩咐……”

谢紫殷转过头来看向他,眼底幽深漆黑,犹如深渊漩涡,引人沦陷——“那本相若是吩咐你去死呢?”

死吗?霍皖衣在这瞬间心脏好似停跳了。

但那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因为太短暂,几乎叫他不明白那究竟是为着恐惧、错愕,还是为着早有预料而觉得尘埃落定一般的解脱。

他总是思索谢紫殷到底要向他做出怎样的报复。

……无论是什么,霍皖衣认为,自己都已有了觉悟。他甘愿领受,也不会因此记恨、后悔。从前他什么都想到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深刻的觉悟,这样孤注一掷的心。

可那还是自己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谢紫殷未必会相信,也未必会听。

是以霍皖衣睫羽微颤,带着两分笑意回答:“我的性命,不是一直都在相爷手中吗?”

所以是生是死,都是凭着谢紫殷的一句话。

“那我要你去死呢?”谢紫殷追问他。

他一顿,道:“如果相爷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会给。”

谢紫殷深深看他片晌,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你来见我,是想说什么。”

一番话说到正题,霍皖衣放松了些许:“我想要调取明堂殿的卷宗。”

“做什么事?”谢紫殷问。

“……我想为展抒怀的父亲翻案。当年的案子确然是个冤案,只是他所涉及的罪名太多,若无十足的把握,不能轻易为之翻案,更不能轻言无辜。”

谢紫殷静默着,秋日天光映落,照在他们彼此面容上,衬托得二人好似天地间最相和谐、也最相配。朝服玉冠,腰间环佩,皆是相得益彰。

不知过了多久,谢紫殷移开目光,道:“你确然是个好人。为几个人翻案正名,得了好处,就开始想着为更多的人翻案。你这般心善,本相倒是第一回 见。”

霍皖衣不语。

“他那心上人要取你的命,你也是大度,说原谅便也原谅了,说放过也自放过。如今还要为着展抒怀的父亲翻案,讲说你善良,也是合情合理了。”

霍皖衣无从解释,垂下眼帘道:“……还请相爷准下官调取卷宗,相爷若是应允,下官……都听相爷吩咐。”

然则谢紫殷却未为难他。

“随你。”谢紫殷从袖中取出一支令牌,扔到霍皖衣脚边,淡淡道,“凭着这枚令牌即可调取明堂殿的大部分卷宗。若有不足,可以再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谢相的棋开始收网了。

坏消息:收网还要收一段时间。

好消息:谢相对老婆很好。

坏消息:谢相对老婆很好。

 

 

第118章 清白

天地之浩大,江河之于人生,广阔无垠、深邃遥远,总是在静默无声中奔涌翻覆,激起层叠巨浪,时时冲刷着如是微尘的芸芸众生。

盛京的湖水平静无波。

已过六日,霍皖衣将为展父平反的折子递了上去,如同碎石击水,只这一封折子,也是激起千层浪来,举朝震惊,竟无多少人敢相信这是他所做出来的事。

——盖因他不该主动为谁人翻案,无论是以他从前的身份,还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身处刑部,本该收敛锋芒,少管闲事。因则这个地方看似权利汇集,却也波谲云诡、处处隐藏陷阱。

难说何时会因什么事得罪权贵,是以在多数官员看来,霍皖衣白日飞升,做了三品大官,更该藏去锋芒,低调行事。又岂能这般任性恣意,说为谁翻案,便为谁翻案?

可事情已经发生,递上去的折子直入宫中,不仅摆在了帝王的御案上,亦传遍朝堂。

以霍皖衣如今的身份,他的奏折的确不需经由真辩司或明堂、明华两殿,他可以直达天听,谁也阻碍不得。纵然能拦下他的奏折,也不能拦下他亲身拜见帝王,为那姓展的人翻案。

随着这桩案子被道出往年种种,数之不尽的罪责、负罪而死的官员,桩桩件件事,皆受霍皖衣调查而出的真相揭露——无罪蒙冤,方是昔年此案的真相。

当年此事闹得也不小,倒也是一桩与先帝授意全然无关的冤案。彼时先帝并未故意冤枉谁,应是展父得罪了小人,被故意构陷报复,才会得此下场。本是多年来都无人问津,哪知晓今日却被霍皖衣悍然翻案,又怎么诸位官员不言震撼。

再说新帝见了奏折,便已下令让大理寺严加审查,想来不出几日,真相便会传遍天下,要世人都知晓这含冤而死的众人,竟是清白身。

风声很快即传。

远在坪洲的展抒怀闻听到风声时,已又过两日,真相已明。大理寺未曾故意刁难,反而大理寺卿好似在为了讨好霍皖衣,不仅大开方便之门,更是几次拜访,事无巨细,皆是尽数写明,合在奏折里递进宫中。

“展哥,你在看什么?”谣娘从展抒怀身后走来,站在他身侧问道。

展抒怀看着盛京方向道:“霍皖衣……为我父亲翻案了。”

谣娘惊讶道:“霍大人居然动作如此迅速!我们在坪洲都知晓此事,想来天下间也定然传遍了罢。”

“不错,”展抒怀轻轻颔首,转而看向谣娘,“他一翻案,我父亲的名声便不再是个罪人……如今我父亲清清白白,天下人都知晓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再无人说他不好,说他有罪。”

作者感言

四字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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