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87页

解甲 八条看雪 3568 2024-05-24 00:00:00

郝白低头看手里那碗,只觉得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再抬头去看那桌子上的东西,也是绿油油的。

瞳孔微缩、内心突然翻涌起一阵憋屈过后的狂躁。他将碗一抛、拍腿而起,一把抓过药簸箕里的锄头举过头顶。

“今日、今日我必须见到荤腥,否则我便去偷!去抢!抢完之后赖在你们头上!”

烛鱼叹气,对那可怜男子手中的锄头视而不见。

“小僧奉劝郝施主,莫要再动东山头老郭家那几只鸡的主意了,他家可是养了七只黄狗,听闻专爱咬那贼人的屁股。”

白衣郎中胡乱挥舞着锄头、字字血泪地控诉着。

“我一没皈依、二没剃度,为何顿顿都是萝卜白菜?!”

“住持说了,天气热、吃太荤容易有火气。郝施主自己是行医的,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烛鱼说完,有些嫌弃地摇摇头,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郝白脚步虚浮地追上几步,两只手扒在殿门前的朱漆柱子上,脸色黑里透青、青里透绿。

“一空在哪里?我要见一空?!一空!你个抠门和尚、死秃驴......”

已经快步绕出殿门的烛鱼停下脚步掏了掏耳朵。

不知是否是他听错,除去身后那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山门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铃铛响。

若无逢年过节、佛门法事,永业寺的山门向来冷清的很,若有香客或过路人前来寻求帮助,便可自行鸣响山门处的铃铛示意。

近一个月来,雨水将山路冲刷的泥泞不堪,香客都寥寥无几、更莫说过路人。

不会又是哪只寻处落脚的鸟动了那铃铛吧?

但天色已晚,也不好说是不是有人行山路时遇到了麻烦。

他想了想,还是点上一盏油灯向山门走去。

黄昏时分晦暗的光线穿过林间水汽落在青石小径上,提着灯的小沙弥穿梭其间,脚下避让着许久没有清理过的青苔,有种熟练的轻快。

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山门处,寺门前的石牌坊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烛鱼走近几步,一阵似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便混着雨后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他瞥了一眼那马车后拉着的大木箱子,稳了稳心神,站在上风处不动了。

“施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马车檐下的那团影子动了动,显出一个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的身影。

“敢问小师父,此处可是永业寺?”

烛鱼点点头。

“正是。”

中年男子跳下马车、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面色青黑的脸来。

“小老儿途径此地,路过山脚时看到有人吃粥,上前问过这才知晓山中有寺,于是驱车前来,不知小施主可否多发善心,布施粥米、留我一夜?”

这些年在住持的悉心教诲下,他早已接待过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香客。但此刻望着石阶下的那张脸,烛鱼还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留宿一事需我问过住持。不过寺中倒还有些萝卜白菜,施主若不嫌弃可随我来。”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表情很是诚恳。

“如此甚好、甚好。”

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烛鱼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他转过身,望向那赶车的中年男子。

“施主,小僧尚有一事不明。”

中年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将辔绳胡乱套在马栓上。

“小师父有何事不妨直说,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

油灯被提高了些,照亮了小沙弥那双清澈的眼睛。

“前些日子住持点灯时闪了腰,是以今日便犯了懒,将施粥的事甩给了大成寺的仁勤大师。永业寺今日无人施粥,施主为何要撒谎说在山脚见到了吃粥的人?”

中年男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因为......因为......”

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一般,脸也似中了风邪,每一块肌肉抽动着、僵持着,似乎忘记了如何回到原本的位置。

“因为......”

噗通。

中年男子面门朝下,直直跌在了山门前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沙弥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突然,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将他手中的油灯瞬间带灭了。

似乎是一阵晚风。

可天气这样闷热,哪来的晚风呢?

黄昏前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山间,黑暗中,只听得那马车上的巨大木箱内发出一阵古怪的闷响。

咯吱,咯吱。

第155章 双城梦魇(上)

肖南回眨眨眼,让微湿的露水从眼睫上低落。

山里的夏夜,仍有微风吹拂。山头软草低伏,风行而过时隐隐约约露出三人匍匐的身影。

他们在这山头上已潜伏了半个时辰,此处视野广阔,从昏河河畔的滩涂地到沈氏盘踞的山坳处都可尽收眼底。

然而夜色再次降临黑木郡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鹿群消失在了滩涂地,月光下,平整的黑沙上连一只水鸟也瞧不见。

今夜无人出港。江面分外安静,一艘船也没有,纤夫船工更是不见踪迹。

火焰在那些石窟深处安静的燃烧着,远看群山仿佛长出了红色的眼睛,像那传说中名为祭马的神明,就在黑暗中冷漠地俯瞰着人间生灵。

先前身在其中不易察觉,那石窟实则处在一片山坳环抱的坑洼处,实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天坑,坑底四面通达,密密麻麻的小路穿梭山体之间,即使身在高处、也难分清每条路究竟何去何从。

而在这坑洼的正中央,有一片红色碎石铺成的圆形广场。广场上黑漆漆的一片,反倒没有一点火光,只能接着月光窥探一二。

他们聊定沈氏会提前有些动作,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动作。

上百名年轻男女跪坐在广场中央、低声吟诵着听不懂的符文,其中最年长的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所有人肩踵相接、围成一个巨大的圆,而圆圈起始点正对西方觜宿第一宫的鹿首位,那里站着一身素麻衣衫的沈石安。

不知过了多久,沈石安终于动了。

她从那圆圈的起点开始、沿着围坐的人群边走边巡视。她走得很慢,视线划过那些年轻面孔时,带着一丝慈祥的笑意,而那些接受这视线洗礼的男女,全都低伏着身体、并不敢抬头看那沈石安。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如此驯良臣服,他们在虔诚地等待着什么,神情同去寺庙祈求神明庇护的人一模一样。

肖南回看得啧啧称奇,胳膊肘轻轻推一推身旁的男子,压低嗓子道。

“你选妃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阵仗吧?”

她这话问的有些没过脑子,等反应过来才觉察到有些不妥,那人却已接过她的话头。

“确实没有。”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肖南回不说话了,更不敢回头去看趴在她身侧的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远处的沈石安身上。

终于,那沈石安的脚步停住了,她的视线落在人群中那个显得分外圆润的矮胖身影上,眯起眼细瞧那圆溜溜的脑袋、短胖结实的四肢、还有那一地吃剩的杏核。

肖南回的心瞬间漏跳半拍。

是那个孩子。

“抬起头来。”

沈石安的语气很是满意。

那女童却似乎是被吓住了,半晌都没动弹,圆润的身子抖如筛糠。

沈石安皱起眉毛来,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老妇见状走上前来。老妇伸出手来、摸过那女童的前额、头顶、后枕,不住点头。

“天中饱满,后山平坦。恭喜家主,选中佳品。”

沈石安走上前牵起那孩子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种孩子气的天真和甜美。

“害怕吗?”

女童仍是不说话,只是颤抖。

沈石安向那老妇伸出一只手,老妇便从身后那竹篓中摸出一颗糖来,放在沈石安手中。

沈石安捏着那颗糖、凑近女童的嘴唇,声音中带了几分蛊惑。

“来,吃糖。吃了糖就不怕了。”

女童犹犹豫豫张开嘴、糖便进到她口中,那老妇随即一边牵起她的手、一边牵起那沈石安,转身向亮着红光的石窟走去,而那一众少男少女也都紧随其后,进入石窟深处。

肖南回从隐蔽处站起身来,风将她脖颈的冷汗吹散了些,她斟酌一番对身旁的人说道。

“我去探下。你留在这,让丁未翔陪着你。”说到这她还嫌力度不够,又苦口婆心地补充几句,“这沈家处处透着凶险,今早去见那沈石安,她明显对你有所企图,也未尝不可能是故意做这一出戏引你前去。那石窟又是封闭空间、易进难出,若是遇到什么不可预测之事,我一人尚好逃脱......”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男子已站起身来,瞧了瞧面前女子认真的神色,轻飘飘问道。

“你认得路吗?”

肖南回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丁未翔的笑声随即飘过,那笑声中带了几分不大友善的嘲讽之意,令人颇为恼火。

肖南回追上前去。

“你笑什么?”

丁未翔转过头来,板正的脸上一丝不苟。

“我笑了吗?你听错了吧。”

她还要再追究,夙未也跟上前来。下山的路略有些陡峭,气氛渐渐沉默下来。

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不会真的对那孩子做些什么吧?”

夙未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晃荡着。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女童便是沈石安挑选的下一个容器。”

“什么容器?”

“沈家现任家主沈石安,生于涅泫覆国末年,如今当有一百零三岁整,怎可能是个未及总角之龄的孩童?”

肖南回脚下一顿,瞬间想起那老妇于垂花门下对她说过的话。彼时她以为的刍狗一说,不过就像碧疆一些古老村落的活人祭一般原始野蛮。而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彻底明白过来那些孩子的真实用途。

他们连祭品都不如,只是年老且愚蠢的当权者、通往长生之路上的傀儡衣衫罢了。

“只是挑选成为侍神容器,为何要一定要是孩童?直接挑选长成者岂不是更快更好?”

“息慎族人认为,人的肉身里盛装着灵魂,就像形态各异的容器里装满水一般。一具身体本来便只容得下一个灵魂,如果有旁的东西硬要闯入其中,那便会因为不相容而发生冲突。一个年及弱冠年轻男子的灵魂、同一个不过总角之龄孩童的相比,总是要强壮坚定许多,不容易被撼动,更不容易被驱逐,即便一两次降神成功,也往往不能长久。所以,要想拥有一个长久的、不易出岔子的容器,或许便是要从其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培养,摧毁他的心智、削弱他的自我感知,使之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傀儡。”

作者感言

八条看雪

八条看雪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