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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 八条看雪 3669 2024-05-24 00:00:00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而那十数个灰蒙蒙的影子便也悄无声息地随他而去。一行人像是在这丘陵间游荡的孤魂野鬼,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肖南回等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后才慢慢从岩石后走出,这天地间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如果不是地上那只沙鼠的尸体,这里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提起一口气,几乎是沿着脑海中的路线狂奔回她之前离开的地方,可左找右找却不见那人身影,急得满头大汗。

她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小声急急唤着:“陛下?陛下.......”

许久,她才看到一个身影从岩石后的阴影中满吞吐的走出来。

她长长松了口气,提着平弦快步走过去。

“陛下可让我好找!差点以为你不见了,吓死我了......”

那人没说话,抬起擦了擦她额角的汗。

肖南回被对方的这个动作惊得一呆,一时忘了躲闪,等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飞快离开了。

“太阳一升起来就把这地面都照亮了,孤的衣服在这实在太显眼了。”他淡淡解释着,顺便指了指方才藏身的地方,“那边刚刚好,还可以看到你从这经过。”

她点了点头,想起方才遭遇的惊险,显得十分焦灼。

“陛下,咱们要先寻个地方躲一躲,等天色暗下来,我再去探探是否有天成军队的消息。”

“好。”他简短回她一个字,静静看着她,像是一个等候安排的、乖巧的孩子。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她反而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如果她不能做出有力的安排部署,她便辜负了他那全心全意的信任。

一阵搜肠刮肚地寻思琢磨,又盯着四周那五彩斑斓的岩壁看了半天,她终于发现这里周遭的地貌有些眼熟。一道来自过往的、模模糊糊的记忆终于浮现出来一点。

色丘是古地名,如今的宿岩少有人这般称呼。

所以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应当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所以即便踏足其中也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

她抓住那念头,又细细思索了一番,眼神中渐渐有了些定论。

“陛下,我知道一个地方,兴许可以暂时藏身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的清明节是个特殊的清明节。

虽然逢年过节的左右不过那些话,但还是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87章 传说中的传说

因为常年随军四处奔波,肖南回此生去过不少景色壮阔的地方。

肃北营多驻守北部边疆,北境是苍凉之地,有连绵的雪山和湛蓝静谧的湖泊,磅礴大气的景色那里应有尽有,她看过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除了她还未曾见过的大海外,她认为不会再有什么景色能令她惊叹了。

直到数月前她托孙太守的福,去到了那传说中的别梦窟。

那一晚,她的注意力都在孙太守和潘媚儿身上,还有那即将嫁给豺狼的新娘田薇儿,对周围的景致没瞧上几眼,但心中已留了极深的印象。

她记得那些岩壁上曼妙的赤色和紫色,层层叠叠交杂在一起,于天顶和地面蜿蜒流淌。那绝非人工痕迹可以雕琢渲染,而是经年累月的风沙沉积形成的。

能从太古到今日,独此不朽由天成。

先人推崇浑然天成的景色、认为只有那是永恒的,她也是认同的。

可若这天造就的景致中,兼有一位出尘入世的天赋之人的雕琢,谁又敢说它必不如这大好河山呢?

传说曾有一位疯魔的画匠,天生一双能洞察世间美妙事物的眼睛,画中男女痴嗔怒笑呼之欲出,只一背影回眸便能摄人心魄,各中山水更如浑然天成、观之如乘舟车置身其中。然而他却并不满足于人间的美人美景,毕生心愿便是一睹天神的风采。

他向神灵情愿,只要能让他瞧一瞧那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听一听那凡人写不出的神魔故事,那他情愿献出自己的半生光明。

终于,他的心愿被路过的神明听见了,神明应许了他的愿望,带他去神界住了三日三夜,随后依照约定拿走了他那双装下人间至美之物的眼睛。

回到凡间的画匠激动不已,他向每一个相逢的人诉说着他在神界的所见所闻,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荒诞的故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瞎了眼而成了个疯子。

渐渐地,画匠不再开口,他将毕生财富化作金子和宝石,带着这笔财富消失在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有人说,画匠早就因为饥渴而死在黄沙之中,也有人说,他一入大漠便遭了马匪人财两空,更有人说,他早已到了他梦中的应许之地,并在那里用不会磨灭的金子、画下了他在天上的所见所闻。

这个故事,是肖南回在姚易那堆杂物的小间、无意中从一本旧书上读到的。

这些传说大都虚无缥缈,连一处像样的人名或地名也找不见,更遑论去细细考究。她倒也不是多喜欢这些鬼灵精怪的故事,只是读来找些乐子。

可如今,她时常有这样那样的疑惑,又时常觉得:那些疑惑的答案或许就在那传说之中,只是世人不愿相信、有意将它们当成个消遣罢了。

就拿当下来说,她便因着这传说想通了一件事。

色丘的地貌十分特殊,特殊到她先前只在一处地方见到过类似的岩壁。那就是孙太守的别梦窟。

叫它孙太守的别梦窟其实是有些不妥的,毕竟他只是鸠占鹊巢,而别梦窟或许根本也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他找了些文人酸诗、强加附会罢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别梦窟就在这名叫色丘的古地呢?

肖南回带着皇帝在小丘间小心移动着,那晚赴会时天色已暗,她只依稀记得那洞窟附近有一大片羊草,不知是否是那孙太守差人种的。

左右寻觅一番,还真教她找到了一处洞窟的入口。她以为自己找对了地方,兴冲冲进去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那一晚她去过的那个别梦窟,只是个有一点相似的小窟。

左右总比没处躲没处藏的强些,她带着皇帝向着洞窟深处走去。

没有了烛火的映照,洞窟内显得晦暗不明,只有些许从头顶岩壁中露出的光线交织其中,照亮的也不过一方天地。再过一会,太阳光就要照不进来,这里将会变成一片黑暗。

除了要做些火把之类的东西来照明,当务之急仍然是水和食物。

孙太守夜宴数百人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她只要一抬头就能见到当时坐在她前面那胖老爷和他头上的几根毛。

想到那一晚满桌的佳肴美酒和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她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把。尽管距离别梦窟那一宴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但她知道孙太守那乌龟王八守金山的特性,这地界肯定还有不少存货。

她能感受到有微弱的气流,这或许证明这些大大小小的洞窟天然相通。她方才进入的不是别梦窟,但或许离它也不远。墙上这些高度相似的壁画就是最好的证据。

振奋一番,她叮嘱好皇帝不要乱走,便拎着平弦向着洞窟别处探去。

洞窟内将声音聚拢,有时只是轻微的响动,便能在其中泛起不小的涟漪,而且经久不散、回音良久。她一路走得是战战兢兢,时常要停下来听好一会动静,才敢继续向前走。

日头西斜,洞窟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舍不得用那最后一点布条做个火把,只能摸黑往前走。终于,她到了一处开阔的大窟,四处岩壁上有些明显人为打凿过的痕迹,似乎是要用来做插火烛的凹槽,但还未来得及做好便放在那里了,似乎已经废弃已久。

左翻翻右看看,她在角落处找到了几个被沙土埋了一半的破木箱子。没抱着太大希望,肖南回用枪头撬开了几个箱子板,定睛往里一瞧,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满满一箱子,都是真金白银。

她咽了咽口水,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姚易。他如果在这,说不定会将这洞窟都笑塌了去。

金银虽是这世间真真的好东西,可眼下却是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恐怕还比不得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

她不甘心,在此处做了标记,又向连通着的别处走去。

每到一个洞窟,她便开一个箱子查看一番,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不是金银珠宝、便是奇珍古玩。一个又一个洞窟,仿佛像是那孙太守填不满的胃一般,大大小小塞满了他囤积的宝物。那些东西在黄沙中闪着光,间接控诉着它们主人这些年的劣迹斑斑。

约莫走了十数个洞窟,她已颇有些疲劳,在尽头的一处小厅内发现了一些碎裂的陶罐。此处可能是临时用来储藏食物的地方,规模不大、统共也没几样东西。

她满心期待地开了几个还算完好的,里面只有些陈了的黍子和胡饼,她抓了几粒放进嘴里尝了尝,觉得有些中毒的风险,又去拿那胡饼,可那几个饼子只碰了一下便原地化成了灰。

这都怪宿岩的气候,在又干又冷的冬季,任何食物都没法在空气中保存一个月以上。

干粮尚且如此,更莫说肉食之类易腐吃食。

她在最后一个罐子里发现了些风干的水果,看起来还算能入口,便也不再挑拣、一股脑全倒进布袋子里,捡了些原本要做工具的木棍子做柴,临走又拎了角落里的一坛子果酒,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四周已经一片漆黑,她点了火把沿着来时的路摸索回去,发现那人就在黑暗中坐着,几乎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步也没动过窝。

“你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往旁边让了几步。肖南回这才看见,先前地上的碎石块被规整了起来,他是学着她先前的样子,垒了个烧火的火塘。

她颇有些惊讶和稀奇,离近看了看,由衷夸赞道:“陛下的手艺还不错啊。”

他施施然背过身去,表情甚是平静:“还好。”

她没再看他,飞快生起火来,又将布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将捡来的东西掏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数如家珍的骄傲。

“这一串是彤城运来的葡萄,我当日是尝过的,味道极好,如今虽然成了葡萄干但味道应该还是不差的。还有这蜜青瓜,外面的果肉虽然不能吃了,但里面的核可以烤熟了吃,和栗子差不多。还有这个......”

她滔滔不绝地地汇报着自己的战果,那人就借着火光静静看着,丝毫没有丁点不耐烦。

将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她总结性地说道:“那老不死的孙太守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屯了那么多金银财宝,却连块完整的饼子都不啃老就给我们,实在是令人气愤。不过虽说也没什么太像样的东西,吃个一两日还是可以的。这些都是甜的,吃了让人有力气。”

“肖卿甚是能干。”

作者感言

八条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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