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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 八条看雪 3636 2024-05-24 00:00:00

她心下并没有因这句安慰多出几分轻松,反而有了些不服输的倔强:“这招叫什么?我这么从未见过?”

“这一招,叫截杀。”肖准利落收起枪头,“我只使了五分力,而你手中的枪又非寻常兵器。否则......”

“否则便会怎样?”

“否则你手中的枪便会断于此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笔直的枪杆子,方才的挫败一扫而空,转而兴奋地不舍得眨眼,心里想的全是她如何用这厉害招式,将许束那混小子揍得满地找牙。

“义父快快教我,我想学这招。”

“我毕生所学,已尽数教与你。唯独这最后一招,现下还不能传授。”

“为什么?”她难掩失望,声音中都是不解。

“因为这是师门留下的规矩。”肖准将她拉近些,视线与她平视,眼中的光却迫得人心生畏惧,“如果有朝一日,传承枪法的人做出不配这肖家枪法的事来,那便用这最后一招废掉他手中的枪,教他从此以后都不能再以此逞恶。”

彼时的她那么稚嫩又忐忑,听了那话便惶恐地跪在地上,行的是拜师时才会行的叩头大礼。

“义父肯收留我、给我遮风挡雨的地方,又传我武艺傍身,南回万死难报恩情,绝不敢肆意妄为。如果有朝一日南回做了对不起义父、对不起肖家的事,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孤注一掷地说着赌咒的话,似乎只有她的话说得狠绝恶毒,那人才会相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那一天演武场的结尾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是肖准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又似乎是他没说什么,只叫了杜鹃来陪她。

她只记得那日过后,她连着做了数月的噩梦,梦中都是肖准严厉的脸。他呵斥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教他失望透顶,并当着她的面,将平弦一斩而断。

年幼的她心底埋下的是一种原始的恐惧。

害怕犯错、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害怕有一天肖准会站在同她对立的那一面,将他们之间的那一点温情都斩杀殆尽。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儿时噩梦中的情形,竟然在十数年后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夜色静谧,掩映在胡杨枯木林中的肃北大军营帐人影绰绰,却不见半点灯火。

肃北奉君令深入碧疆腹地绞杀白氏余党,却一直未能生擒白鹤留本人。其间白氏夜袭频频,大营接连迁徙,军中更立下临时规矩:入夜后除帐内其余地方不得明火点灯,以防泄露方位。

如今经由数次诱敌、剿灭、转移的行动,肃北大营终于暂时驻扎此处,算起来已有三日之久。

肖大将军两日前带一万精锐离营今日方回,身后还跟着光要营的数百轻骑。

不想几个时辰之后,皇帝的车驾竟然也借着夜色到了营中。如今的肃北可谓是龙虎盘踞、水深火热之地,人人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来应对。

回营的骑兵在营中来来往往,虽无人交谈,却掀起杂乱的脚步声。

肖南回趴在肖准的账外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她曾偷偷掀开一点毡帘,却发现肖准不知什么时候又在里面拉了一张一人多高的帷幔,她只能看到里面隐约透出的烛火,其它什么也看不到。

随行的医者进进出出了三四趟,送军报的士兵也来过几回,肖准还是没从帐子里出来,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她叹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准备离开找些吃食,大帐的毡帘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被掀了起来。

肖南回有些茫然地看着肖准布满血丝的眼,无措地搓了搓手:“那个......我刚刚路过,想着过来看看......”

欸,真是糟糕的开场。

他们数月没见,重逢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路过。

“她刚醒,进来吧。”

肖准叹口气,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又回了帐内,她原地踟蹰了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大帐内黑乎乎地,只有那帷幔里透出一点灯火,肖准将帷幔拉开,只点着一盏灯,露出一张矮榻,那塌上躺着一个女人,长发披散,只穿着里衣,左手绑着纱布,还在渗着血。

等等,这不会是白日里那个......

肖南回一时回不过神来,傻站在原地。

擦去了脸上的污垢,她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人,小巧精致的五官嵌在一张柔和圆润的脸上,整个人似是玉做的骨,水捏的肉,白皙脆弱,冷冷清清。

没来由的,她低头便看见自己常年握枪而粗糙的手,脸上突然涌上一股热意,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

“南回。”

肖准在唤她,她连忙抬起头。

“南回,我有事拜托你。”

“义父有事请讲。”

肖准的目光飞快地在那女子身上点了一下,然后便转了回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很少叹气,肖南回几乎没见过肖准叹气。

但就在刚才,他已经叹了两次。

“她身份特殊,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直到有人来替。”

她连忙点点头:“好。”

肖准将旁边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给她:“这是刚煎好的,你让她一会趁热喝进去,一滴不许剩下。”

她接过那碗,却一眼注意到肖准的手背、手腕上有几处明显的牙印,她猛地看向床上的女子,眼睛里有克制不住的凶光。

床上女子的眼中却只有冷漠,她的视线像是没有焦距,完全看不见这帐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之前接连几场,入碧疆后又连夜行军,肖准揉了揉眉尖,那道深深的褶皱再次出现:“陛下入夜后方才回营,白日里的事我还未去秉明,若有急事你差人来唤我。”

肖南回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肖准手上的印子,像是忘记了眨眼。

肖准许久未见回应,睁开眼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她是谁?

你认识她吗?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肖南回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究还是移开了视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肖准已是累极,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大帐。

厚厚的毡帘刚放下来,她便将手里的药碗狠狠撂在桌子上,碗发出“哐”地一声巨响,把床上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美人吓了一跳。

“我脾气不好,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帮你喝。”

大账内又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我不喝。”

肖南回也不吭声,拿起那药碗便气势汹汹向床榻走去。

那女子见她凶神恶煞,有些颤抖,但骨气还是有的,愣是一声不吭,倔强地低着头。

她硬着心肠,出手如电,一把捏住那女子的下颚,一用力就掰开了那张嘴。

女子吃痛,呜呜叫着,两只手拼命反抗。

她上了两只腿夹住对方的臂膀,另一只手便将药碗举起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药给灌进去。

那碗将将碰到女子的唇,她便感到手上一热。

抬眼一看,果然是哭了。

那双有些骄傲的眼睛盛满泪水,睫毛轻颤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豆大的泪珠便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肖南回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主,从小到大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女孩子哭。从前她身边向来没什么娇小姐,伯劳和杜鹃都不是轻易掉眼泪的人,就算是黛姨也很少伤春悲秋。这回让她碰上一个,倒是真有点不知所措。

她有些烦躁:“你哭什么?喝个药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女子咬着唇,压抑了一会情绪,才哑着嗓子开口道:“不过都是早晚的事。反正都是要折磨一番最后弄死我,现在又有什么喝药的必要?”

她气极反笑,声音都高了起来:“折磨你弄死你?他要是想害你还会救你?还会挡我的枪?还会把你放在他的帐里不许别人多看一眼?”

女子没有理会她的气愤,反而定定瞧着她,片刻后才开口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对吧?”

肖南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想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我姓白。”

肖南回的心“咚”地跳了一下。

“我姓白,我叫白允,我的父亲叫白鹤留。”

肖南回手里的碗差点捏碎,药汁洒了出来,淌了她一手。

天成绥元三十九年三月,帝携宫眷、文武权臣、官贵之少杰往都城北部的雨安例行春猎,亲临新军岳泽、点兵利甲。

时逢都城内空,前御史中丞白鹤留私窃兵符起兵造反、挫于黑羽联营之守备,长子白冲、次子白浑领叛军杀肃北驻守军千余人,朔亲王肖青一府满门皆为所殁,白氏遂携家族叛逃碧疆,裹挟新编岳泽军十万人,史称雨安之乱。

作者有话要说:

拿着女主剧本的女二上线了,小回回日子不好过了呀。

第96章 葬枪

冬日里的烛火没有飞蛾小虫在旁起舞,燃烧地分外安静。

剩下的半碗药汤在粗陶碗底渐渐凝结变黑,挣扎抵抗的女子终于压不住疲惫沉沉睡去。肖南回盯着那半碗汤药一言不发坐了一个时辰,直到肖准的亲兵来替,才浑浑噩噩走出帐子去。

天色阴沉,有浮云遮月。

她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听杜鹃讲故事时候的情形。那时的杜鹃也只是个半大丫头,有时偷喝一点兑了水的桃酒,就能滔滔不绝说上一个晚上。

在杜鹃为数不多的几次提及王府旧事的对话中,她是这样说的。

入朔亲王府的那年,她只有十二岁。原本是最不起眼的烧火丫头,后来因为厨艺还不错,才调入内院的小厨房,也慢慢能听到些这高门大院内的事。

朔亲王肖青年少入仕,年近而立才开始征战沙场,却在短短数年内立下累累战功,获封亲王称号。这样一个创奇人物,私下却是个有几分忧郁的沉默男子,长子肖衡最似父亲,沉稳随和、又带悲悯之心;三子肖谨乖巧早慧、年纪轻轻已然进退有度;只有次子肖准不类父兄,性子刚烈难折、做事不留余地,气质都随了江湖侠隐出身的生母,端的是谁也挡不住的锐气。

这样的肖准在阙城权贵的孩子们中并不受欢迎,加上生母出身低微,在排挤和恶意中成长的少年,总是比旁人多一些孤僻和固执。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肖准最终也找到了“朋友”,和同样脾气古怪的白家小少爷越走越近,两人形影不离、结为挚友、远胜寻常的权贵结交。

可杜鹃后来才知道,那时的白家根本没有什么“小少爷”,除了年近弱冠的长子和次子外,白鹤留只有一个同肖准同岁的女儿。做官人家的女子男装与世家公子相交绝非好事,何况御史中丞的位子敏感而招是非,这段情缘最终烟消云散,谁也不再提及。

转年春天,赤州刮起了停不下来的南风。空气中总是带着湿润腥甜的气息,像是海边才有的味道。

作者感言

八条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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