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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都 匿名np爱好者 3699 2024-05-24 00:00:00

往日崔叙都会谨遵皇爷的吩咐,一切推到他跟前的请求,都当场答应下来,脱身以后再报给皇爷定夺。但这回他有些犹豫了。

崔叙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也许思路还滞留在上一个话题。

梦昙的存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难以解释,也难以找到任何根据。毕竟后宫中自诩对皇爷用情最深的曹惠妃都对他不甚在意,一视同仁地当做是皇爷解闷的玩意儿罢了。褚承御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唯独,会因此产生一点隐约是嫉妒的情绪。

时机总是转瞬即逝的,崔内侍的出神落在曹惠妃眼里便是无声的拒绝,她也不能放任话题这么僵下去,正要收回话头,便见崔叙起身一揖,说会尽力去做,再后就是告退前的套话了。

崔叙恍恍惚惚地退出殿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殿外停着的小轿边,怎么坐进轿子里的,再回过神时,轿夫打帘请他出轿。

他下意识抬头一望,所见却不是甘泉宫宫门的牌匾。

——是中官诸衙门所在。

他们竟将自己一路抬出宫城,来到皇城地界了。

从宫墙外看,这处包括了司礼监这等机关枢要之所在内的宫院实在不甚起眼。外头隐约能见一小片松树树冠,便知是内书堂所在,圣人位北边一间,即是来此挂职教书的翰林学士休憩之所,均是崔叙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此时正值散学,于此念书的小黄门三两为伴地在树荫底下玩耍,还有些好奇心重的,抱着树干向崔叙这边张望。

内书堂稍北,是崇圣堂,掌印、秉笔、随堂等大太监到任,也须先于此处行礼,以示尊崇。

又过一门,见东西二井,东井之东、西井之西各开一小门,通往提督、监官、文书房掌司的住处,也是文房四宝、古本珍籍的贮藏之所。

新房之北为司礼监,新房之南为御马监。而御马监自南向西,依次是杆子房、北膳房与暖阁厂。

暖阁厂的东门因通外河,故而修建得极为高大,不便日常出入,于是开一小门往来通行。

崔叙走在河岸边,仲春时节,两岸团花烂漫,但他一向无心留意欣赏,只是快步走过,走向东河边的直房。

他的义父,司礼监掌印太监崔让就住在这片普普通通的房舍中。

崔让独享一处小院,但在偌大的皇城中也算不上十分铺张,他在夔都并未购置别的房产居住,也未曾蓄养过姬妾,无一切士大夫眼中的不良嗜好,甚至连文人类型的宦官中的通病——附庸风雅都说不上。

崔允敬习唐楷,尤善柳体,平日很少以书法赠人,但常常受邀替人题写墓志铭,只象征性地收取极少的一点润笔费,却愈发受人追捧,甚至引出给活人题写墓志铭的闹剧。

义父如今年近半百,说不上保养得宜,但总会令崔叙觉得他这十几年来年无甚变化。

也许是早年就饱经风霜的缘故,崔叙想。

他虽与义父情同父子,可这父子关系,也真如寻常人家一般,父爱无言,静默如山,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崔叙作为老祖宗的徒子徒孙,对于这等“为他好”的安排,自是要以感激涕零的态度去谢恩的,但他们的关系又略有不同。

崔叙入宫之初,曾忤逆过义父一回,这之后义父对他的仕途便不怎么关心了。

但崔叙心知,义父是真拿他当亲儿子疼的,每回出宫避祸都有义父在背后支持,虽然因为种种意外,崔叙还是羊入虎口了……但义父的心是好的,他也从没有把这些遭遇告诉对方。

既当了亲儿子疼,也会当亲儿子管教。

崔叙觉得眼下的情景十分熟悉,心下不禁怀疑,义父是不是又要兜售他那一套避祸学说了。可惜前两回,天大的祸事并未降临夔都,反而是一些小祸陆陆续续砸在了出外避险的自己头上,仿佛命定一般,逃也逃不过的。

*参考《酌中志·大内规制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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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背景说明里的义父即将短暂上线。

而我下周就要去单位报到了……😢之前还误以为闭站是七月底。

第82章 滚地锦

司礼监掌印太监崔让抱着一只滚地锦猫儿从书房款步走出,面相和善,穿着稀松平常,身边无人随侍,像是饭后一个钟内,会出现在街头遛弯消食的老大爷。

崔叙恭恭敬敬地上前一礼。义父面色和悦地摆摆手,让他在下首坐了,自家则歪坐在炕上。这么一脱手,猫儿便趁机跑了。

这只猫有些来头,名叫玳瑁阁大学士,是皇爷取的名字。它的家族在皇帝践阼以前便世代生活在宫城中了。

夔宫中有养猫捕鼠的传统,也有些名贵的猫儿繁育,俱养在猫儿房中。内廷贵人们有闲情的,便讨去亲自喂养。

大学士正是孝和皇后爱宠们的后代,祖上至今在宫中横行霸道已有数十个年头。

皇爷曾想讨来养着玩,看中了这只幼崽,后来不知怎的,又迷上了细犬,养了两位大将军以后,便把与他们天生不对付的大学士赐给司礼监几位大珰照看了。

大学士在地上绕了两圈,舔了舔爪梳理蓬松纤长的毛发,之后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钻到崔叙脚边来回地蹭,像一大团滚动的毛球。他一矮身,顺势把这只胖狸奴抱到膝上坐好。

宫中对这些飞禽走兽都有专款供养,日子不必贵人们过得差。崔叙这么一摸,便不禁感慨它不仅生得沉甸甸的,这一身皮毛也被养得油光水滑。

有这只傲娇的猫儿在,崔叙紧张的心情也因此放松了些。

义父先是将他这位好大儿日常起居的方方面面关心了个遍,不时加以过来人的简要评点,诸如早睡、多动、戒奢、禁欲之类的,当得知皇帝让他代批题本时,才有了一句完整的评价:“既是皇帝的吩咐,你先照做就是。”

没想到这句说完,义父突然盘起了炕桌食盘里的核桃,八卦了起来,不带多少疑问语气地说:“甘泉宫又进新人了是不是?”

“是……”这种事在义父跟前又扯不了谎的,崔叙依旧照实回答,末了还要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但皇爷仍对我很好。”

手上动作一停,崔让将掌中核桃又拍回了炕桌上,撑着膝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下首座上,心虚地低着头撸猫的养子,感慨道:“这几年你倒也学精了,知道先挡我的话了。”

“这是儿子自己选的路,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了。”崔叙依旧不抬头,避开义父的灼灼目光,这话说得很随意,也很笃定。

崔让看惯了他这般看似软弱,实却万分执拗的性子,不无遗憾地摇头道:“可我这些年,一直想为你留一条退路。”

这话也是崔叙听起了茧子的,打从义父挑选宗室子开始,便时常念叨说是为了他好,为了在他身后,自己还能富贵安稳。

以往崔叙只以为义父是怕没了他掣肘,王缙会对自己始乱终弃,甚至反攻倒算,如今细细咂摸,却愈来愈觉得意头不对。

这条所谓的退路,到底是退到何种程度?当年义父要他督监东苑工程,是预备着失宠后退往东苑,好有人脉安度晚年,还是在夔宫大难临头前,好顺理成章地躲在偏处避乱,甚至借此逃离夔都?

无论是哪一种,崔叙都不想再退缩一次了,放下大学士后,郑重其事地起身回道:“儿子不孝,未能在义父身边尽孝,怎能再劳累……”

“好了,”崔让似猜到他这般反应,拂袖拦住他的话头,“你这样坚持,看来是不需要我多说些什么了,回去吧。”

崔叙就势向义父深一叩首,良久以后方才起身告别。

回程路上,他坐在轿中,掀起窗帘看着外头徐徐退后的宫墙与一线天空,心中一直犯着嘀咕,难道夔都真的要变天了吗。

小轿在甘泉门外停下,他步行回到甘泉宫中,正沿着一侧庭庑前的檐下长廊漫步。

忽闻一声呼唤,下意识驻足回头,又接新的一声,才听出是真有人在唤他,循声望去,便望见院中的一抬肩舆,和上头坐着的穿红近侍。

甘泉宫近侍中穿红贴里者不多,崔叙与之虽无什么来往,但也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至少认得出相貌,这回却是个十足的生面孔,想也知道是皇爷的新宠梦昙。

这梦昙也不怎么摆架子,抬手让轿夫停撵,自己兜着袖小步趋近到崔内侍跟前,恭敬礼过。

“崔伴好。”小中人甜甜地唤道。

抬首之际,崔叙才仔细瞧清了他的长相,连同娉娉袅袅的身段一道。晋王昔年的评述骤然涌上心头。

即便照那般严苛的标准,梦昙也应评得上品,甚至可以同尹微一较高下——是的,崔叙不得不承认,尹微有着一副近乎完美的皮囊,在他通过长日的被动相处,终于走出对这个人皮面具怪的阴影之后,才发觉自己当日觉得不协调的原因。

那样好的身材与气质,配那么一张普通的脸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只是梦昙远没有尹微那么自信洒脱。

若说尹微的出身经历还有待考察,那梦昙的前半生,崔叙几乎可以一眼看穿。

家道中落,遭逢横祸,被人掠卖进南院中学艺至今,为褚家人所购得,伺机献于御前。

所以才会在如此盛宠之时,举手投足之间,还藏不住内心的惶恐与卑怯,处处透着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但又必须借飞扬跋扈的壳子作为伪装的盔甲,张牙舞爪地威吓着那些妒忌他宠遇的潜在仇敌们。

不知是不是受了褚承御的影响,虽有主动招惹的嫌疑,但他对崔叙的态度确是恭敬居多,除了自报家门外,还为自己未能及时拜会前辈而诚恳致歉。

这话听得崔叙都有些纳闷,褚承御盛宠之时,都没有舞到过曹惠妃跟前,同她姐姐长妹妹短的,论这些前来后到的资历辈分。

看来文才人没有说错,这小倌儿确非褚家人私养,恐怕真是临时抱佛脚,从帘子胡同未梳拢的新倌儿里挑来充数的。

崔叙反省了一遍将自己与曹惠妃类比的不敬想法,很客气地同梦昙打着官腔:“无妨,我只不过痴长你几岁,入侍时间稍早而已。论年资排辈的事,在中官之间已是老黄历了。”但这话也就老人们自谦时说来听听罢了。

“对了,你怎么也学他们这样唤?”

梦昙无辜地瞪圆了眼,很懊恼的:“啊……我不应当这么叫么。”

崔叙解释道:“是他们胡乱称呼,把你带偏了,皇爷只有老祖宗这一位伴当。”

“那为什么……?”

“我是老祖宗的义子,他们总这样恭维,也不成规矩,你不要学去了。”崔叙讲得头头是道。

“好吧,那我叫你什么呢?”梦昙恭恭敬敬地发问。

崔叙彻底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答说:“往后见面,呼我的官职即可。我还有事向皇爷回禀,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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