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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都 匿名np爱好者 3762 2024-05-24 00:00:00

“民聚于山为匪,匪归于田为民。就如同治乱一般,你也不会知道自己会生逢何时,为官、为民还是为匪。”

皇爷说的这番大道理,一点消减不了中人心中的担忧:“可前几年,并未有过如此严重的匪患。”

“严重与否,对夔都的人们来说,只是数年后的一段传奇故事罢了,对臣工们,还有我来说,也不过是寥寥几行字。要想他是否有瞒报、谎报、漏报、误报。有时战事未起,便有捷报入京,是争头功的封赏。镇守太监、甚至巡按御史,东一言,西一句,有的报喜不报忧,有的恨不能年年挽大厦之将倾,揽功推责,春秋笔法。”

王缙深看进他双目,缓缓道:“所以往常你在时,我并不爱看这些。”

“歌功颂德的漂亮话虽没用,但胜在不用费脑,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上一会儿,权当是放松身心。”

皇爷抻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身侧,揉着眼问他,“要是看累了,就过来歇上一会儿,我念几本给你听。”

崔叙应该点头答应的,但他实在不愿相信皇爷粉饰太平的话,近两月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他亲眼从文牍中看来的,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从前关心太少。

他只能从别处寻找突破口了,并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皇爷的盛情邀约。

……

益王府中,晋王于正殿暖阁的炕上坐定,隔着炕桌的另一头,则坐着抱着蛐蛐空罐看的益王世子。

这两兄弟虽是同辈,但两家人从无往来,顶多在宗室参与的祭礼上遥遥见过几面,听说过彼此家里的那一点烂事。

这益王世子新婚燕尔,不同妻子耳鬓厮磨,反倒用一封写得云里雾里的请帖硬是把他请到了府上做客,王循越想越觉着不寻常,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日他还是爽快地应邀前来。

“不是我硬要请你来,是实在捱不住我媳妇软磨硬泡。”益王世子搓着手刚说完,就受了晋王一记眼刀,要他赶紧直入主题。

益王世子清了清嗓,背稿似的说:“我媳妇说她在老家还有一位继姐,尚未许字,年龄与兄长您相仿,模样瞧着甚是般配,便想撮合你二人,让我在中间做媒。”

晋王听罢,眼也不抬,徐徐搁盏道:“你应该听说过,我有断袖之癖,治不好的,多一尊佛供在府中何用?”

“这……”益王世子没想到他如此坦诚相待,挠着头,磕磕绊绊地劝道,“但也总要有个承袭爵位的世子吧。”

“晋府的香火,就是断在我这又何妨呢?”晋王父母双亡,这话他倒也说得。

王循一挑眉,拿起案上的折扇一展一合,身略后仰,是预备下炕同人作别了。

益王世子见势不对,赶紧祭出杀手锏:“欸,你来都来了,她人也来都来了,你多少见她一面再说。”

“?”晋王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对方脸上,不消说一句话,也足以表达出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益王世子见他似有些兴趣,赶紧趁热打铁,跳下炕三步并作两步,去掀里屋的门帘——还真从里头应声走出一位着青绿袄裙的妙龄女郎来。

*奏疏事件参考《明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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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掉落更新。

好!想!写完整的车,有感兴趣的玩法和梗吗?估计还是会安排给晋王。

第85章 坦白

这妙龄“女郎”是晋王的老相识了,姓崔讳叙字明礼,袅袅婷婷二十余。

晋王拊掌大笑,也不顾益王世子在场,揶揄道:“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与情郎相会?还是说伴伴真想做某的妻子?”

“有益王世子做见证,也算是光明正大地晤面了。”就这么会儿功夫,王恂已抱着他的罐子,矮身从帘后溜了,只留下他们二人叙话。崔叙坐下来往引枕上一靠,不多在意,“他在外头守着也一样。”

“来,过来。”晋王招手道。这架势崔叙刚在王缙那瞧过,自然也是不应。

他并不是像晋王那般盘腿而坐,而是仿着女儿姿态,上身歪倚着引枕,两膝并在一块,又略略错开,裙襕上的云纹如此铺展开,很是家常惬意,戏谑道:“奴家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请殿下自重。”

又扳着手指解释说:“汪妃确有那么一位才貌兼备的继姐,只是没有进京罢了,听说是个不近男色好磨镜的,配殿下不是正好?”

晋王臂肘搁在炕桌上,添了两杯酒,慢啜着:“有劳伴伴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操心小王的终身大事。我一个人浪荡惯了,不欲婚娶,家中也自有王府官操持庶务。不过——”

他语气暧昧道:“想来还是伴伴磨镜的风姿显然更胜一筹。”

“你!”崔叙羞红了脸,撑起身就想冲上前撕他的嘴。

晋王打扇一拦,宽解道:“我方才从窗下看,堂弟已去后院寻他的良人去了,只你我二人听见这话。”

见面前的“女郎”容色稍霁,方才又道:“伴伴似乎总在失意时才想起小王啊。这回总算有酒消愁了,不来一壶?”

“来。”崔叙不理前话,只向他讨酒。

晋王适才将其中一盏推到崔叙那头,不无遗憾道:“若伴伴今日是来我府上相会,某还有美酒相赠,可是宫中也喝不到的佳酿。”

“早知晋王府中奇珍无数,”崔叙直起身执杯,以袖掩口徐徐啜饮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丢进贵女堆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漏,徐徐说道,“美人亦无数。再说我每回失意于皇爷,不都是拜殿下所赐么?”

“哦?这话从何说起啊。”晋王摇着手中那柄绘后赤壁赋图的折扇,面上波澜不惊,还是那副轻佻浮薄的神情。

崔叙一仰头,饮尽杯中余酒,一面取帕拭唇,擦去口脂,一面道:“就从金绪恩说起吧。”

“那也是因为我仰慕伴伴啊。”晋王反应极快,且说辞不改,语调里似乎满怀真情实感,乍看不出一丝作伪矫饰的痕迹,却又是明明白白地说着假话,同王缙是两个极端。

王缙在情感方面的演技,仅对那些不敢直视他面容的人可见。当你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双眼,听他念上一两句话本里的情话时,只会觉得那称得上是某种灾难般的体验。

晋王说完,亦往喉间灌下整杯春酒,旋即又持壶倒满一盅。

但他好歹认下了,当年是自己安排人向夔宫进献了金绪恩作为娈宠。也不算全无收获。

“你知道尹微不在,才敢这么说吧。”崔叙接过他满上的又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去做什么了?”

“这该去问你的皇爷吧。”晋王搁下酒壶,持扇一下下敲在掌心,面上温着笑,“他是天子影卫,行踪怎会教我等知晓。”

崔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双肘压在炕桌上,微微倾身质问道:“你会不知道?你可是他真正的主子。”

“我想这中间恐怕有些误会,”晋王眉心一跳,很快稳住阵脚,大大方方地坦白说,“他是出自我府中不假,但晋王府多年来蓄养的私奴无数,供给各方宗亲勋戚,我这个当家人又总是在外游历,人都未能认全。”

“尹微么,我记着在入宫前先是同一批舞女一道,赠给了太康长公主祝寿。而他被堂姑选去入宫侍奉以后,便只会有皇爷这个主子。”晋王反问,亦是明知故问,“难道王缙会容忍他‘一女侍二夫’?”

崔叙面上一窘,霎时间羞惭更甚,猛灌一盏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晋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佯装失悔:“我、我不是想说伴伴……”

崔叙垂目不语。

晋王便又近一寸,油嘴滑舌道:“就算是,也是我侍奉伴伴才对。”

“所以尹微,并非听命于你么?”崔叙抬起眼,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并非。”晋王笃定道。

崔叙从他的神情与话语间找不到什么漏洞,虽并不尽信,但也渐生懊恼,没有挖到什么新的信息,只能任他总结道:“你今日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翻旧账的吧,这也太叫我……”

“那梦昙呢?”问到这,崔叙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面上泛起一点酡红,但还是禁不住问道。

“他与我无关,就是个帘子胡同的新倌儿,”这一问也在晋王预料之中,谈起勾栏瓦舍的风流事,他历来是最在行的,“每年这样的人不尽早混出些名堂,过不多久,都会被赶去暗巷做最低贱的倌儿,来年又会有新出笼的填补缺漏。”

“他运气顶好,长得好,又被褚家看上,还被堂兄收用,说来讽刺,但的确是祖上烧高香的程度了。”晋王一耸肩,“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伴伴还有什么要拷问我的?”

崔叙已无话可说,晋王看起来始终游刃有余,实在是无懈可击,但怕暴露真实目的,还是没话找话地问:“你三年时为何要下江南?”

似乎无论崔叙问什么话,都会在晋王的预料之中,他撑着炕桌,跪直身起来,郑重其事道:“伴伴先答应,不会因我的回答,改变对我以往的印象。”

“自然不会。”本来就是老色胚的印象,还能怎么改,崔叙想。

“其实我原本是借着随访的名头,想去和温贵通见面吃席,打声招呼,让他继续照顾王家在南京的皮肉生意。毕竟府中调养的那些私奴,泰半都是自南京诸楼中买来,调教过后,再卖回去,挣个差价的辛苦钱。”晋王说着,手已经不太老实地往崔叙那边挪,“我担心你当时知道了,不肯随我下船游历,怕我把你卖到青楼里头去。”

好嘛,不仅是个老色胚,还是个老鸨。崔叙对晋王的观感又糟糕一分,拂开他凑近的手,回倚到引枕上去。

“那你四年中秋时……”

晋王已经学会抢答了,忙说:“我不是自那以后,就常常入京,甚至长住夔都了么?堂兄入继大统以后,没有将淮王、生父追尊为帝,去搏皇考之名。故而为表与本家的亲厚,特许我每逢节庆时入京觐见,美其名曰:联络亲情。算是希望在宗室方面,得到更多的认可与支持吧。”

他将折扇抛给崔叙,捧着双颊,笑眼看向眼前的绿裙“女郎”,从头到尾一遍遍地打量:“我先前就说过,我是为了伴伴才来的。”

崔叙手忙脚乱地接下扇,展开细观,借此避开晋王火热露骨的视线。他以前没有看过晋王的画作,只本能地觉得这副扇面并非出自他之手,而上头的题字落款也证明了这一点:

胡,疏云——恐怕是胡昶的字。

虽然晋王并没有和盘托出全部真相,甚至还在坚持插科打诨,但已经给了崔叙诸多暗示,南京的温贵通、山西的胡昶父子、镇守大同的褚质,甚至还有嘉善长公主的夫家永城侯,亦是世代镇守大同,以及永远绕不开的太康长公主。她的夫家梁氏与惠庙梁妃同出一脉。

从科举舞弊疑案开始,甚至更早,就有一条关联夔都、山西与南京三地,宗室、中官与朝臣三者的关系网在悄无声息地运作着。近来朝中即将发生的变故,也是他们密谋而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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