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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都 匿名np爱好者 3798 2024-05-24 00:00:00

崔叙以为自受胡举舟献白鹿祥瑞一事牵连,东苑被迫缓建以后,皇帝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没想到他会把秋狝从惯例的南海子改在繁英宫所在的景山,更没想到他对那里的迷恋还远不止于此。

自十三日视朝以后,皇帝移驾繁英宫,之后就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过去不是没有过因东苑游宴罢朝事,但那时外相孙彦远、内相崔让俱在,几可监国摄政,如今司礼监群龙无首,内阁之中,叶惇领兵在外,二梁你推我让,谁也不愿任首辅之位,如何决断要务?一切皆须年轻的皇帝乾纲独断。

群臣纷纷上书进言劝谏,万望皇帝以国事为重,然而收到他们洋洋洒洒万言谏疏的却是鹤庆侯崔叙,结果自然是留中。不过皇帝并非全然不理会臣工的忧虑,此后他便开始在东苑召对近臣,面授机宜,政务如常运转。

风向变得太快,朝臣尚来不及反应,何况躲在深宫里的长蘑菇的崔叙主仆俩。以至于召鹤庆侯入繁英宫觐见的谕令到来时,他根本想不通皇爷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宁醴有鹤庆侯的特别照顾,得以与主子一道挤在马车里赶路,却疑惑他为何始终愁眉不展,嘀咕着:“皇爷召您相见不是好事么?听说他老人家这回连妃嫔都没有接到东苑去。”

“东苑遍地是他的女人,有什么分别。”这倒不是什么重点,他顺嘴埋怨一句也就忘了,“他以前虽私下蓄养过许多娈宠,也和年轻勋戚有些传闻,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过,也不会连个由头都不想。”崔叙盯着轿子窗帘外退到墙根底下回避马车的宫人们,如此忧虑道。

想由头做什么,就是想见您了呗。以前赐物谢恩、御前顾问的借口不都是信手拈来的,宁醴心道。至于突然高调的原因,经他一番苦思冥想,排除皇爷犯懒以外,终于有了。当即拍手喜道:“兴许是主子的义父失势了,皇爷便不必顾忌这些了。”

这的确不无可能,但崔叙垂足端坐,神色如旧,显然并未采信他的思路,也并未因他的态度而感到冒犯,而是问:“在你心里觉着崔让失势是件好事么?”却不再提及他们间的义父子关系。

“若不考虑您和他的关系,奴觉着算,毕竟是对皇爷有益的事。”宁醴不假思索地回答,讲起情由来也头头是道。

“奴在内书堂学的第一篇文章便是太祖爷的,论历朝宦官干政得失,再后便是一条条如今被丢进故纸堆里的铁律。若不是孙首辅丁忧去职,他的罪过只会比今日更重。”宁醴在崔叙身边心直口快惯了,没有什么特别避讳的,也知道崔叙要听的是真话,“您可能是不愿相信,他在私底下确已有过许多不当有的动作,内臣里传得厉害着呢,许多人甚至都盼着这一日,盼了许多年了。”

——盼着登高跌重,盼着争食腐肉。

崔叙知道宁醴内书堂出身,对他有此见解也不意外,但出于对义父残余的感激,还是拐着弯反驳道:“我听说成安也是因此下了狱的。”

一句话敲在宁醴的七寸上。

宁醴“气焰”消了大半,话语里多了几分同情,“……奴知道嘛,不过小叔那样身份的大珰,除非皇爷有意惩治,多半只是去走个过场,像主子义父一样,关系撇清便好,日后说不准还是有机会重新起用的。”

他们进去、出来时看着体面,谁知道里头发生过什么,崔叙是见识过一些边角的,但也并不想与小孩争这个。

“被撇清的人呢?”崔叙不由想到“大仇得报”的郭弘安,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毅然搅进这潭浑水的,竟也说不清了,事后徒留一地鸡毛,也不知道究竟谁成了被撇清的代价。

宁醴暗暗比了个抹脖的手势,遗憾道:“师父说他们平日里多半也是不太规矩的,不说死不足惜、罪有应得吧,至少不算冤枉好人。”

崔叙听不惯这样的话,便道:“可那说到底是个冤案。”

“案子冤,人未必冤,您怎么这么较真呢,主子就靠这些拿捏咱们这些底下当差的呀。”宁醴了然笑着,由衷劝解道,“唉,他们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办事的。可您不一样,要我说,您啊就是琢磨得太多了,才会以为今日是场龙门宴,皇爷待您如何,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崔叙被他说得无可奈何了,叹息道:“真不知道他给你惯了什么迷魂汤,突然这么向着他。”

宁醴吐舌道:“那您是自愧不如咯~”

“好小子,讨打!”轿厢促狭,不容二人施展,宁醴立马举手投降,满口答应将为皇爷说好话开脱的头号交椅还了回去,气得崔叙哭笑不得。

如此嬉闹一通后,崔叙心也定下来了,他现在一无所有,万事听凭皇爷吩咐就是了。

……

繁英宫的营建格局与夔宫有很大不同,造园理念差异更大,并不讲求宫后苑那样的中正有序,倒颇得江南私园移步换景的意蕴。置身其中,崔叙不免想到鹤庆侯府后院的竹坞,总算宽心许多,皇爷应当只是拿一处新园子博他开心,或是单纯拿他寻开心罢了。且熬过这一回,反正周而复始,别想太多。

崔叙虽看过数年前的设计图稿,但对园中别有洞天的百般景致了解不深,与宁醴一般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路上寸步不离地跟在导引的侍女身后,连探听口风都忘了。

假山花径的尽头是一座二层高的书阁,四下无人,宁醴便自请在楼下望风。活像私会似的,崔叙的心又为这份痴想扑通乱跳起来。

他爬上木梯,绕过一座纸屏时还不觉有异,等看清皇帝手上把玩的正是万寿节前一晚丢失的缠丝玛瑙玉环后才定住了,笑意僵在脸上,挪不动半步。

丁记茶坊泼墨的纸屏,丹枫楼丢失的玉件,这是要同他清账么。

*继续借用宋代的艮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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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大纲的问题之N:许多人物和性格也是边写边想的。宁醴一开始没有想太多,就是胆子会偏大一些,会赌,会争取,不然留不到崔叙身边。现在的话就还有懂得宫里的规矩,看得开,认命,但不想过苦日子,贪图逸乐,想靠依附旁人谋取富贵等等。对待自己的摇钱树是常规的侍奉大珰或宠妃的思路,也是按这个思路出谋划策的,某些时候可以歪打正着。

上面是码字时写的,现在是刚刚被一把大刀击中😭

第196章 玉玦

“明礼?”躺椅上的人循声回望,将玉玦反扣在书案上,略带些许责备地提点道,“拿去,帮你找回来了,没记在侯府账上的东西不许给出去,怎么把规矩都忘了?”

崔叙已应声跪倒在地,连忙膝行上前,取过玉玦后小心辩解道:“是……是奴不小心落下的。”

在哪儿、如何落下的,为何不去寻,皇爷没追究,他便不提。

“……还有一块玉玦呢?”崔叙望着孤零零躺在手心的玉环问。手指偷偷贴上去,残余的体温仿佛瞬间便凝结了,成了覆在心口上的霜。

“噢,那块找到时便已经碎了。”王缙沉吟道,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而非临时杜撰瞎话,“你要是喜欢,下次有机会再做一块给你。”

崔叙没有推拒,也没有谢恩,而是连连叩首揽责:“是奴不好,您……没有为难他们吧?”

“你情我愿的事,要怎么强求?”王缙无可奈何道,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较方才更低沉一些,让人怀疑这转瞬即逝的一句轻叹中,是不小心透露了真实的心绪,还是偷学了话本中的哪句对白,没能藏好模仿的痕迹。实在不像他会慨叹出口的话。

崔叙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教自己心防溃塌的感喟,孰料他话锋一转,又有些得逞后的自得:“不过国子监生出入风月之所,还是要参照七夕那日的成例略施惩戒的,实在不能厚此薄彼啊。”

因前一句话而高悬欲坠的心缓缓沉了下来,皇爷还是那个皇爷,不会轻易感情用事,哪怕泄愤取乐,也要找个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理由。崔叙不再多言,应皇帝的命令起身,偎在他怀里陪他说话。

皇帝穿着青色暗补子直身,背后垫着丝绒鹤氅,身下是素色毡毯,像赋闲在家的年轻士人,案上摆着未完的文稿,炉里熏着暖香,膝上搭着薄被,怀里揣了只刚刚回屋的猫儿,宁静而安逸地午憩。

如此一来,便没有团龙金绣给不老实的猫儿抠着玩。而王缙身上龙涎香的气味不知何时起又浓重起来,不论是他身上的檀木香、内宫帐中香还是书画纸页透出野松堂墨香,崔叙都闻惯了,不觉有异,百无聊赖又专心致志地抠着暗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说的都是极为琐碎的生活掠影,从御膳房的尚膳监拟出的新膳单多了几样南菜,到大隆善护国寺与大报国慈恩寺谁的菩萨更灵验,从大学士的体重到大将军们的饭量,还有大丫、虫虫的课业,甚至是隆庆长公主的未来夫婿人选。

谁都不再提及那些更为紧要的事。

崔叙一边答话,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可能就是依赖这些零零碎碎的时刻活到今日的。在这些短暂的时刻里,他可以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时间、身处的地方,只有心跳声,和另一个人的心跳声,还有他怀抱的温度,梦境一般,又或许这才是他真实活着的时刻。事后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积攒起来,拼凑着回味,仿佛也可以有一生那么长了。

等崔叙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他竟还在皇爷怀里,被极为纵容地搂抱着,被轻柔地抚摩着脊背哄睡。

“醒了?”王缙发觉他不自然的举动,开口问道。

崔叙睡眼迷蒙,迎着目光望过去,打着呵欠轻轻点头,没有应声,又低头伏在他胸口歇着,贪恋片刻亲近。久不闻皇爷催促,他才又偷偷抬眼去瞥,没想到正撞上那道目光,心虚得厉害,下意识错开脸,却恰巧留意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挪移,甚至比平日的和静深沉还要缺少温度。

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吗?还是那段日子的荒唐事他不打算轻轻放过了?崔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忽然间,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受温厚掌心抚摩的脊背阵阵发凉,冲动驱使崔叙顾不上尊卑礼矩,即刻伸出手想去验证——却被王缙料到,摸索着握住,扣在了心口处,接着如释重负的一笑:“我还在想你要过多久才会发现……”顿了顿,“才会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皇爷!”崔叙惊呼一声,将手猛地挣脱出来,又攀身上去,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难以置信地望见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瞳后,再不敢伸手去试,去核实自己的猜想,只敢缩回胳膊,躲到皇爷的颈弯里嗔怪,盼一种无望的可能:“皇爷又吓我是不是?这种事也拿来吓唬我……”

然而没有回音,崔叙便往他怀里又钻了些,闭着眼不肯抬头,良久才问:“……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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